坐了,自有朱貴親手送了酒席進來,斟滿酒後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請。”張儀正端起酒杯,神態語氣都客氣得很。
許扶不言不語地在張儀正對面坐下,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滿上,對著張儀正敬了敬,再幹為敬。酒是上好的陳釀,甘醇芬芳,入喉不辣,體內生溫,三杯酒下肚,許扶便覺著體內有一種東西漸漸活了過來。
張儀正也不多話,只顧埋頭吃喝,須臾,二人吃飽喝足便都放了筷子,抬頭看向對方。自己收留了趙璀,總欠張儀正一個解釋,許扶平靜地道:“三爺有話請問。”
從前許扶在崔成面前是兄長,後來許扶在張儀正面前是沉默的鄙夷和對抗。而今日,在自己殺了趙璀並將趙璀的頭顱掛上城牆示眾,並毫不客氣地將許扶請到這裡來以後,許扶終於能以這樣安然平等的態度對待自己。人生真是奇妙,張儀正笑笑,斟字酌句地道:“昨日趙璀對我說了些話,我有不明白之處,所以想尋五哥問一問。”
人被逼到絕路,自是會做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何況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趙璀早已與他兄妹恩斷義絕,自是沒有理由替他們隱瞞什麼。看張儀正這樣的反應。想必已是知曉了什麼。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要隱瞞也隱瞞不得,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許扶一念至此,平靜地道:“三爺請問。”
張儀正見許扶那雙酷似許櫻哥的眼睛雖然半垂著不肯與自己對視,整個人卻是神色平靜,端然穩坐,心下多少有些感嘆許扶的沉穩。卻不直接說出趙璀都說了些什麼話,只道:“我自來知道,五哥看我不起,甚至恨我得很。這一切全都是為了櫻哥,可有這事?”
許扶思索良久,輕輕點了點頭:“雖則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多說無益。但三爺若能,請設身處地去想,便知許家上上下下乃至於櫻哥痛恨你都是應該的。”
張儀正眼裡閃過一抹精光,笑道:“依照五哥這樣說。許家若能,當置我於死地才是正常?”
許扶搖頭:“這麼一大家子人要生活。櫻哥已經嫁了你,並且現下過得不錯。便不用再談這個話題。三爺問其他的吧。”
張儀正笑笑,意有所指地道:“當然不用再問這個話題,五哥雖然有時候會犯糊塗,但許侯卻是一直都極清楚的。”
許扶見他一直都在兜圈子,暗自有些煩躁,卻也不能直接就把話挑明瞭。只能沉默以對。
張儀正也跟著沉默下來,良久,燈花爆了一聲。朱貴在外輕輕敲了敲門,低聲道:“三爺,時辰差不多了。”
張儀正這才又道:“趙璀說了很多話,但我想,不管如何櫻哥既然已經嫁了我,忠信侯府與康王府已是姻親,這親戚關係便該好好維持下去才是。何況,我是真的喜愛櫻哥,想與她生兒育女,好好過一輩子。五哥你明白?”
許扶有些困難地點了點頭。
“那多餘的話我便不多說了。如今的情形與多年前並不一樣,忠信侯府與康王府已經是一股線上的螞蚱,若是誰不好,另一個也逃不了。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張儀正相信許扶能聽懂自己的意思,微笑著站起身來:“不管怎麼說,五哥你始終是姓許的,又是我和櫻哥的救命恩人,我總不能待你太過不客氣,所以明日一早我會親自送五哥出門。五哥你看如何?”
與其說是徵求意見,不如說是通知。許扶自是知曉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便淡淡地道:“三爺請自便。”
張儀正走出房門,吩咐朱貴:“招呼好了另兩個人,好生問問,他們與賀王府究竟是什麼關係?留口氣,能說話就夠了,”言罷大步走出,翻身上馬而去。
許扶聽著外面的動靜,心中突然有種難以言明的安寧平靜之感。
已近三更時分,整個康王府早已陷入到一片寂靜之中,許櫻哥從畫紙上抬起頭來,揉了揉痠痛的後頸,輕聲道:“三爺還沒回來?”
一旁伺候的秋蓉忙道:“當是不曾,婢子之前吩咐過二門處,倘若三爺回來就立即來報信,好讓廚房裡備飯食的。現下還不曾有人來報信。”
許櫻哥的心裡便莫名有些不安。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著實太多,先不說宮中朱後的病情與詭譎的情勢,便是今夜,也還有個許扶與那前朝留下來的亂黨關著,又有張儀正領了許執去宮門外接那遲伯,要將遲伯處理乾淨。也不知趙璀的死與遲伯的失蹤挨在一起會不會引起那些人的警覺?那些人又會有什麼反應和對策?更擔心張儀正這一去是否不順利,惹出些旁的麻煩事來。
許櫻哥用力捏了捏眉心,暗自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