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突然烏天黑地,風聲大作,黃沙漫卷,一個個的大旋風鋪天蓋地而來,把沙包拋 上天,再扔下地。道路消失了,眼前的那些茅草、沙包消失了,整個月牙湖變得一片混沌。“地下宮殿”也風沙彌漫,伸手不見五指。接受採訪時,馬連保告訴記 者:那場劈頭蓋臉而來的風暴真像唐朝一首詩寫的那樣,大如斗的石頭被吹得滿地亂跑。
記者問,是岑參的“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
馬連保一拍手道:就是!就是!我的個娘耶,那風真是掛的個邪乎……
不知過了多久,那場令馬連保記憶到如今的風沙終於小了下來。“地下宮殿”裡立即恢復悶熱,那些瘋狂的蚊蟲也馬上囂張起來,叮得大家連蹦帶跳地逃出“地下宮 殿”。
大風過後,一片狼籍。剛才逃進“地下宮殿”時沒來得及拿走的行裝不知被刮到了什麼地方;鐵鏟、撮箕等工具翻著“筋斗”早飄然而去;一段“地下宮殿”被掀 開,頂蓋上的木料“跑”到老遠的荒灘上戳著,茅草則高高地飄蕩在混沌的天空中再慢悠悠地落下……
大家邊拍打身上的塵土邊問:剛才還晴得好好的,怎麼說打雷就打雷?當地人告訴驚魂未定的先遣隊員:“剛才那雷聲是從沙包發出的,我們叫‘沙響’。出現這種 響聲你就得小心了,這種風暴能把一個沙包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說到這裡,當地人問:“你們看看,周圍的沙包有什麼變化嗎?”
馬連保等人一看不由嚇了一跳:沙包都“搬家”了,有一個還“搬”到了“地下宮殿”五六米的地方!
有人驚叫:天呀!它如果“搬”到房頂,我們不就被活埋了嗎!
當地人答道:在這裡,風沙埋人是經常的。
當地人的話決非危言聳聽。後來,在馬連保所在的先遣隊集體逃亡的那個毛烏素沙漠裡,就常有逃亡移民被風沙埋葬的事情發生。馬連保所在的先遣隊集體逃亡一年 後,月牙湖邊也發生了好幾起風沙埋人的事。華陰南洛鄉郗賢基的嬸孃李枚去看她的女兒時突然失蹤。村幹部楊鳳山帶人四處搜尋。那天,搜尋到月牙湖邊突遇大 風,一夥人連忙躲在一沙包後避風。風過沙停,眼前的情景把楊鳳山等人驚得目瞪口呆:躲風的沙包被捲走了,就在原沙包的位置露出了一顆睜著恐懼雙眼的腦袋, 大家上前一看,原來正是他們搜尋的李枚……
吞沒移民性命的沙“魔”從毛烏素沙漠越來越近地逼向安置區。原華陰縣文王鄉文王村王火堯(返陝後被安置在白水縣馮雷鎮白堡村至今)的父親就是在離住房不到 一公里的地方喪命的。
王火堯回憶說:1956年,我的父親王甲瑞帶我們全家遷移到了寧夏陶樂縣。1959年4月的一天早上,生產隊食堂的管理員派我父親到野外沙丘給食堂砍柴。 當時天氣晴朗,非常悶熱,社員們都穿著單衣在地裡幹活。可是,到了下午3點,突然烏雲翻滾,狂風大作,沙塵飛揚,到處一片昏暗,氣溫驟然降到了零下,凍得 直打哆嗦的人們連忙往回跑。
我們著急地等待父親回家。到了傍晚,風停雲散,但我的父親仍未回家。全村社員便帶著手電、馬燈,分散在茫茫的沙漠中到處尋找,一直找到半夜,也沒見到他老 人家。
第二天早上,人們接著在沙漠中尋找。後來,一個放羊人告訴我們:剛才他的牧羊犬在前邊一個沙丘旁狂叫了一陣,那裡可能有什麼情況。大家跑過去一看,果然見 到了我的父親。只見他凍得僵硬的屍體蜷縮著,頭還埋在沙中,雙手卻張開著露在外面,可見他死前的掙扎和恐懼……
7、絕地大逃亡
風沙過後,馬連保等先遣隊員圍著那個前來幫忙的當地人不斷地問東問西,有人問:這樣的風常刮嗎?
當地人說:“我們陶樂縣風少,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他本想開句玩笑來減緩一下大家緊張的情緒,不想,這句玩笑卻直接誘發了這次逃亡事件。有人聽後 馬上嘀咕:長年累月地刮這種風,被活埋是早晚的事!
被蚊蟲叮得滿身是包的人附和:“不被沙子活埋,也會被蚊蟲咬死!”
“孃的,與其死在它鄉當孤魂野鬼,不如把這把骨頭扔到老家的土裡!”這句極富煽動性的“心裡話”像火星掉進了一堆乾柴之中,馬上呼啦啦地點燃了所有先遣隊 員心中思鄉的烈火。
“媽的,什麼先遣隊,我們是被人騙到這裡來送死了!”
“哼,還他媽的什麼安置地的生活絕對不會低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