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懷的人。
可眼前這個青年,面貌平凡無奇,武功路數也齷齪猥褻不堪。但若仔細觀察,卻能發現他為人處事之間進退有度。即使常常在禮貌謙恭和古怪搞笑間變幻不定,卻仍難以掩飾那種無法言喻的深邃。
有些淡然,像看透人世變化,看淡了命運起伏的默然。卻又謹小慎微,像是因歷多了悲歡離合而珍惜每日每刻的那種恭謹。
司徒凝香能感覺到,自己正逐漸地為之吸引,漸漸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不是因為他與自己無緣再見的親子同名,也不是因為他是故人洪土的後輩,而是因青年本身。
問世間,尚能有多少人入得了他的眼?
世人目光短淺,識人相人的依據也太過片面,司徒凝香斷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因為若是憑學識識人,太過迂腐;若是憑相貌識人,則太愚蠢;而憑家世地位,更是軟弱無能外加倚權仗勢。
於他而言,只有看著來人眉宇間淡淡一絲骨氣,眸間淺淺一縷清光,才能引得起如此共鳴。
雖未言及彼此來歷身世、理想抱負,實則已在每日的一錯身一回眼間神交,漸漸更對這個似是故人洪土之徒的青年另眼相看。
可是他剛才看得十分清楚,正是這樣的青年,自己飲下了混入二月奪命劇毒孢子的毒酒。之後還毫不在乎地飲水稀釋下肚的濃酒,根本視生死到了如棄敝履的地步。
想到亦是因這味冰坡凝魂中的主藥而無藥可救治的愛子,司徒凝香呼吸一窒,原本並不是很好的脾氣更是無法好得起來。終於又是狠狠一腳踢上地下碎木,斥道:“你不想活就別在我眼前尋死,跑到哪個山洞旮旯裡去自殘個十年八載都不會有人理你死活!”
梅若影沒想到自己會讓這名似乎什麼都看不上眼的長者發作如此火氣。他徐徐轉開了視線,看著角落搖曳舞動的黑影,淡然道:“是,晚輩的生死自是晚輩負責,自然不關前輩事。”
“你……”這個青年頑固至此,司徒凝香簡直有種和尚遇見兵的暴躁感覺,直如當年與聶憫初識時的無可奈何又暴跳如雷。幾乎就要用當年對待聶憫時的惡劣態度痛斥對方的冥頑不靈時,卻突然停了下來,轉目看向帳簾。
未幾,一個人撩起了帳簾,伸了個腦袋進來,問道:“這邊什麼事嗎?”原來是被剛才一聲桌子震裂聲響和地上忽明的火光引來的。那人就著帳內地上晃亮的油火一看,只見喜怒無常的醫房主事正當在場,正回頭怒視自己,兩眼深深,直如噴出地獄之火來。
還有醫童雷雙撇頭側立於近。
見兩人都是神情凝重,來人再也不敢透半口大氣,訥訥道:“打擾打擾,莫怪莫怪!”趕緊溜煙般跑了。
地上的火光隨著燈油的擴散也漸漸淺淡,燃了片刻有餘,又暗了下去。帳外有當值計程車兵掛起了照路的風燈,光線透過帳子,只有一抹昏黃,把兩人的臉隱了一半在陰影當中。
司徒凝香定了一下思緒,暗道自己奇怪。這人與自己明明沒有什麼關聯,生也好死也好,不過是各安天命。再穩了穩語調,打破了沉默,沉聲道:“除了二月奪命,還有一味燕斑水仙,也是極難得的,你也能這麼無所謂地喝下去?”
梅若影知他所說的是何種事物。
他方才交給王老打和陳伍的酒精裡,除了二月奪命的孢子粉末之外,還摻入了燕斑水仙球莖的汁液。兩味毒物都是幾乎無色無味,兼且浸沒入酒之後,還被酒精刺鼻氣味所混淆。
因此,要想憑氣味辨別,幾乎是不可能之事。想到此處,梅若影心中一緊,似乎有一個念頭正在緩緩地浮出水面。
正這時,又有一個人平步進了醫帳,司徒凝香不欲被人打擾,冷然斥出一個單字。
“滾!”
聲音在靜默的帳中徐徐迴響,幾乎有嫋嫋餘音。來人卻沒有滾,語帶不解地問道:“二月奪命?還有燕斑水仙?喝了下去?”
梅若影有些驚異地發現,面前的醫房主事在聽到這聲插話後再沒了話語,也不趕人,只悶不吭聲地立著。
司徒凝香自然不會趕人,因為來人是在外久等他而不見至的聶憫——雖然現在看起來只是個糟老頭子。
要知道聶憫最擅長的除醫術外,還有易容。四年前他助司徒凝香自九陽山禁地逃出時,將一面人皮面具造得極盡精緻、纖毫不差,便用別人的屍體裝扮成毒王的模樣。
其後又讓司徒凝香親自在那屍身上遍塗劇毒。這些毒藥遇水不稀,遇風不散,觸肌則讓人癲狂失智。偽裝成毒王的那具無名屍體在無人敢碰之下,被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