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好氣又好笑。
眨開眼前那層淚霧,一張俊朗清爽的臉部大特寫橫在她眼前,好不容易蹲挺起來的臀部又嚇坐回草地上。
「喝……」好大一張臉!她不習慣與異性保持短於五十公分的距離。
「好了,不痛不痛。」男子寬慰的拍拍她臉蛋,自動將病情歸納結論為「無痛無害」。
他的年齡比較接近助教以上的層級,古銅色臉容配上一口白牙,煞是健康悅目,朗朗的氣質散發出熱力,自然讓身畔的人也隨之溫暖起來,好像不回他一個微笑就顯得小家子氣一樣。
與冷愷群完全相反的典型,她想。
「怎麼會不痛?」她蹙著眉頭,搜尋肇事者的兇器。天!一本原文書,還是那種硬殼的精裝本:起碼一公斤重。「四公尺的高度,一公斤的自由落體,再加上重力加速度,你自己算算力道有多強?」
他當真一臉慚愧的把答案心算出來。「好吧!如果你真的出現視力不良的後遺症,記得到大哥哥的實習醫院來,我幫你看診。免費的哦!」
通常半路認親人的「哥哥」、「弟弟」、「姊姊」是她最忌諱的稱謂,不過這個男子的格調實在太醒目特殊,害她一時不察,平白被佔去好幾個哥哥、妹妹的口頭便宜。
載有他聯絡資料的紙條,不由分說的塞進她手中——賀懷宇,XX醫院,外科實習醫生,另外尚標明瞭他的實習時段和呼叫器號碼。凌亂的筆跡只求看得懂就好,不求美觀工整。
原來是醫學系的學生,難怪年紀比大學生年長許多。
「來訪之前記得先call我,我到後門接你,免得主任以為我私自掛牌看診,知道嗎?」他搖晃纖長的食指,諄諄叮囑。
義憤填膺與好笑同時在她體內交纏。敢情這個大惡人還要求受害者偷偷摸摸,以免影響到他的實習成績。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到不知如何以對的滋味,假若立刻就策動肝火,未免辜負了人家的一臉笑容,可又不甘心就此放過他。
冷愷群的性格雖然也強兇霸道得緊,卻多了一份目中無人,不像這個賀懷宇,熱辣辣的口氣雖然顯得很急躁的樣子,卻囂張得可愛,今人自然而然地想親近。
為何她一定要將每個男人拿出來與那陰陽怪氣的傢伙比較呢?
微笑的線條登時收斂起來。
「喂!喂!喂!你擠出一副冷眉冷眼做什麼?」賀懷宇也凝起兩道壞脾氣的劍眉。「我已經提供「售後服務」了,你還不滿意?好吧好吧!送佛送上天,現在就帶你到醫務中心急救,可以了吧?」
說完,也不等她做出一點回應,竟然自顧自地就牽扯起傷患,直往醫務中心拖過去。
真是……真是……愷梅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了。
「我在等人!」她趕緊甩脫莽大漢的手。
賀懷宇回頭打量她幾眼,又自動歸納出合理的揣測。
「等你男朋友?」看樣子很像:「哪個毛頭小子這麼不夠意思,讓美少女杵在系館外呆等他?依我說,生命安全要緊,換你讓他站崗的滋味也不錯。」
「他才不會等我。」話語脫口而出,愷梅驀然驚悟,她竟然向頭一回見面的陌生人吐露私事。幾眼清朗自在的笑容就降低了她的心防嗎?
「當真?」賀懷宇仔細審量她幾眼。小女生雖然眉目如畫,卻鏤刻著悽苦的線條。十多歲的妙齡少女不是應該享受愛情的甜美嗎?「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在單戀人家,對不對?」
單戀,這個動詞太刺耳了。
「他是我哥哥!」她沉著臉宣告。
「哦?是「情哥哥」還是「乾哥哥」?」他饒富興味的搖晃著手指頭。「你們小女生最愛玩這一套了,明明心裡喜歡得要命,嘴裡偏偏只肯叫「哥哥」。」
明明心裡喜歡得要命,偏偏只肯叫哥哥……
她的心房猛地驚動狂竄起來,彷佛靈魂某處不為人知的角落被翻開來,血淋淋地張揚出暗夜底的膿瘡血肉。一些莫名的意緒,良久經年,她也不懂,卻被賀懷宇嘻嘻哈哈的攤平在陽光下,接受曝曬致死的極刑。
「你亂講!他真的是我哥哥。」顧不得心防,顧不得陌生或熟悉,顧不得一切,她漲紅了俏嫩的臉,猛然提高嗓音,只想擺脫糾纏著心頭的那個穢臭腐敗的思緒。
「哥哥就哥哥,我又沒說不是。」乖乖!青春期少女的心理狀態果然不能以常情來衡量。
可是,他明明擺出一臉不信的表情。雖然和一個可能永遠不會再見面的陌生人辯論「哥哥」的問題很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