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打了個小盹,醒來後呆坐了會覺得無趣。前些天發給阿爹要他來接我的信還沒有迴音,索性又揪了一把桃葉,拔了頭上一根碧釵化成筆如是寫道:
“阿爹在上,不孝女阿羅傳書。此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桃華灼灼,個大汁甜(已為阿爹留得三個以盡孝心)。過幾日反省,阿羅已深知隨意潛入人間之事的惡劣後果和影響並也付出不大不小的代價。但願阿爹看在阿羅逝去早矣的孃親份上,於百忙之中抽空來趟天界將您的獨養女接回西荒。阿羅知道阿爹素來看不慣九重天這些不是好鳥的神仙們,可眼見阿羅前夫和雨娘娘大婚在即,阿羅心悽悽矣。阿羅一心悽悽矣,就怕吃不下飯瘦上幾兩肉來,若是阿羅瘦上幾兩肉來,怕是阿爹府上的仙禽靈獸們就要沒個幾斤肉來。阿羅翹首以盼阿爹之影,速來。”
因著基於傳信靈鳥的陰影,這次我召出了只短尾小獸來,將信捲了一卷綁在它脖子下,拍了它下腦袋,示意它可以去了。
哪知這小獸奔跑了幾步後又折了回來,很迷惑地看著我道:“神女,我不會飛,怎麼去下界?”
……
留歡抱著桃子差點從樹杈上滾了下來,嘟噥不清道:“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靈獸。”
我和藹地撫摸著它的腦袋:“乖,真有自知之明。”
小狐狸咔嚓一聲咬碎了桃核。
正要跳下樹去尋酒仙喝酒時,近處傳來陣腳步聲,仔細一聽竟又是如夜和祝融他兩。真是奇了怪了,以如夜孔雀般愛美的性子應是和祝融這個同性美人萬萬合不來的,而且他不是和我那離緣前夫一向關係好得緊嗎?我小心翼翼地趴在上面,透過葉縫裡看去,見他二人緩步走來。
“自東嶽去後,酆都那邊戰事連連告捷,局勢穩定了不少。此番魔族舉兵行軍倒是有些奇怪,無多大動多是在各界邊界擾境而已,依帝君之見可知其用意為何。”如夜的臉上收斂去了肆意不羈的笑容,此刻端得有那麼幾分神君的架勢來了。
“魔族之所以魔,便是不循天地常理,率性而為之。即便如此,魔族十二君也不過七君起事,與其他幾屆的兵力相較,難成氣候。”祝融不緩不急道來,手裡握著冊封上朱印的黃絹,皂靴踩過落下的桃枝,發出細脆地聲響。
“那帝君豈不是認為此次東海與我天族的聯姻無甚必要?”如夜支腮隨意道。
祝融的桃花眼微微一彎,有意無意往我這個方向撇了一眼,笑道:“若以帝君之身論,,靠聯姻與魔族相抗,未免顯我天族氣短,失了三界王者之氣。這因可聯可不聯。若從私論,我倒是期盼這樁姻緣得以天成。”
如夜眉頭一跳,鳳眼從我這裡掠過,笑得高深莫測:“原是如此。”又聽他轉了話題繼續道:“不知帝君可聽說過歸墟之海、崑崙之巔?”
聽到這二詞,我小小地鄙視了一下如夜,這兩處可是神仙幼年教育中必行一課啊。
可卻聽祝融道:“如夜君指的可是傳說中的父神之墓?”
如夜把玩著扇子道:“正是。傳說裡面蘊藏了父神的無上仙法,若能得通,可掌三界萬靈。萬億年前,仙魔之爭聽聞就由此而來。如夜猜想,魔族此番動作莫又是與此有關?”
祝融淡淡道:“父神湮滅已久,化於天地。縱是我生於天地之久也未見過此地,當初亦不過是魔族挑起事端的一個藉口罷了。況歸墟處於東極,崑崙為西極,兩者又怎會有相通之地?”
如夜哈哈一笑:“赤帝君果是博學通達,如夜倒是貽笑大方了。”
此二人再不不言他,路經我樹下時,如夜笑眯眯一抬頭:“我說你下次爬樹聽牆角能不能換個地,每次都挑這株,千百年了還沒長個記性?”
……
我雙頰發熱地捅了下留歡:“快,快去咬死他。這貨皮厚肉多,可好吃了。”
祝融淺笑叮囑:“下次若是要聽,別爬那麼高,小心摔著。”
我氣哼哼地背過身去,不再看那兩個嘲笑我的人。
豎起耳朵聽他們走遠了,我抱著留歡仰頭看了會天上抖著羽翼,嫋嫋滑去的青鳥、綵鳳。無論過多少年,經多少事,這些都是父神當初一筆揮下,永不再變的風景。
父神,這是一個比赤帝君祝融還要遙遠的名字。歸墟之海,崑崙之巔……阿爹在第一次神魔之爭裡就是崑崙主,我嘆了口氣,阿爹你怎麼還不來接我,這些事情好似已經複雜到我根本理解不了的地步了。
一轉身,看見緊貼著我的那個人,手一抖將睡得迷迷糊糊的留歡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