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許久,兩人走到公園木椅坐了下來。
抬頭仰望無雲的夜空,遊尤亞感到,好像所有情緒全壓在心頭那條線上,這瞬間,終是將線給壓斷地衝了出來。
“或許……”聲音從她喉底低啞地竄出。“我只是不習慣……”像在自問,又像是想找解答的疑惑,“我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能持續多久……”
將她的低語聽進耳中,寶鈴鈴靜靜地陪在她一旁,讓她自己走出心中的迷惘。
到底是多久以前呢?
好像國小吧,爸媽離婚後,姐妹兩人的撫養權全落在母親身上。
為了生計,母親只能專心於工作,又擔心妹妹年紀尚幼,一直都讓她在保母家待著,上了國中後,便將她送進住宿制私校。
而她,總是被留下的那個。
親戚長輩都誇她獨立自主,連媽媽也說很放心她自已一人在家。憶起學生時期的種種,她是天生就個性冷然嗎?
記得國小起就常獨守家門的她,也曾害怕與無助,只是她不能說,也無力改變……一家生活的重擔全壓在母親肩頭,幫不上忙的自己,只能努力扮演著母親希望的樣子,做個不需要人分心照顧的小孩,讓母親能無後顧之憂的出門。
就算才十來歲的她,明明渴望著有人能在那冷清的屋中駐足,在生病時,有雙手能摸摸她的額頭,當她努力拿到好成績,能有人跟她分享,希望有人能陪她聊聊,給她一個微不足道的輕擁……是呀,這些,她曾經都渴望過,卻無法伸手去觸碰,甚至得到。
時間久了,像催眠似的,她催眠了自己,別太在意,就不會有太多的心情擾亂思緒,她可以過得輕鬆開心一些。
於是,她習慣了。看開了,不渴望,也不在意了。
但,自己一個面對黑暗的恐懼,真的忘得了嗎?或許之後的情況,她能調適到淡然以對,但在那之前的記憶,卻怎麼也忘不了。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在家中等待著另一道溫度的小孩子,她獨立的生活,有一份溫飽自己的工作,不需要人照顧,能自己過得很好……可是骨子裡,她還是那個怕被留在家裡的小孩。
她怕當對一個人產生依賴。自己又是被留下的那個……所以她武裝起自己,刻意跟人保持距離,強迫自己對所有事物都別認真,因為不在意,就不會受傷,以至於在跟律英接觸後,她始終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牆,不讓他碰觸到她的內心世界。
轉學前那件事也是,她自欺的以別的事件為藉口,彷彿自己一承認了感情,就會伴隨著失落或其他她所害怕的情緒,而不願正視心底的聲音。
可不管她怎麼將情緒往心底壓,律英他還是聽到了……
“律英他……很寂寞……”突然,她想通了。
將自己包在形象後的他,跟她一樣都對人陪著一道牆,雖然情形不同,但靈魂卻極為相似,都是寂寞的。
遇上她,他找到宣洩寂寞的出口,在她面前卸下那道牆,可她,卻逃了。
十年後,兩人意外的重逢,他抓住機會,可她依舊在逃,聰明如他,不會看不出她對於交往的淡漠,好似隨時分手也傷不著她,他將一切都看在眼底,卻不戳破。
這是他的體貼嗎?對於一再以淡漠回應他真心,將他隔在牆外的她,他願意一次又一次的不去在意自己的難過、難堪,只希望她能接受他那顆心的繼續走出他的領域,進入她的防禦,努力敲著她的門……這就是他的體貼嗎?
眼淚已經不能控制的從眼眶墜出一顆。
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但她眼神還是仰望著夜空。
太久沒哭了,她都快忘了哭泣的感覺、落淚,不是單純的生理保護反應時,又該如何動作呢?
悄悄地,一道身影朝公園的兩人接近。
見到來人,寶鈴鈴儘可能不打擾到身旁人兒的退了開來。
“鈴鈴,謝了。”
“我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挑眉,勾起一邊嘴角問道。
“不,你是把稻草扛上駝峰的駝夫。”他搖搖頭,嘴角同樣的揚起弧度,“最後一根稻草,還是我。”
“加油吧,稻草。”
“你老公在等你了。”他指了指站在更後頭的黑影。
兩人低語交捧完成,周律英放輕腳步,朝椅上的人兒邁進。
背後,一雙手伸出來環住她。
“還沒確定來人前,你應該放聲尖叫。”低啞的噪音在她耳旁低語。
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