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著她,她也正
上下看著我。
她,三十多歲,一件淡紫綴銀片的長禮服拖地,金色長耳環塞肩,腳蹬四寸鏤
空白皮鞋,頭髮豎立,編成數十條細辮子,有若蛇發美人,一派非洲風味,雙目炯
炯有神,含威不怒,臉上蕩著笑,卻不使人覺得親切,英語說得極好,一看便是個
精明能幹的女人,只是還不到爐火純青,迎接人的方式,顯得造作矯情。
她一把拉了我坐在飯桌邊,開始問話∶“住多久?”笑盈盈的。
“一個月吧!”
“習不習慣?”
我笑著不答,才來兩天,怎麼個慣法?
她笑著望我,又歪頭看荷西,這才說∶“來了就好,你先生啊,想你想得厲害
,工作都不做了,這會兒,太太在宿舍,他不會分心了。”
荷西奇怪的看了一眼杜魯夫人,她在胡說什麼,大概自己也不知道,唏哩嘩啦
的。
這情景倒使我聯想到紅樓夢裡,黛玉初進賈府,王熙鳳出場時的架勢,不禁暗
自笑了起來。
“工人怎麼樣?”她突然轉了話題問我。
工人怎麼樣她應該比我清楚。
“要催著做,不看就差些了。”想了一下,告訴她。
“什麼!”她叫了起來,好像失火了一樣,兩副長耳環叮叮的晃。
“你們這些人,就是太人道了,對待這種黑鬼,就是要兇,要嚴,他們沒有心
肝的,知不知道。”她一拍桌子,又加重語氣。
她忘了,她也是黑的,不過是黑色鑲了金子銀子而已。
“還偷東西嗎?”關心的問著荷西和路易。
早知道他們偷的,何苦再來問,我們苦笑著,不承認也不否認。
“這種偷兒,放在家裡也是不妥當,我看━━”說了一半,□□□□的在皮包
裡數錢,數了一百二十奈拉,往桌上平平一鋪,對我看著。
“哪!這是一百二十奈拉,廚子工人一人六十奈拉,是上月份的薪水,明天你
叫他們走,知道嗎?說杜魯夫人說的,不要再做了。”
“我不能辭他們。”我馬上抗議起來。
“你不辭,誰辭?你現在是這宿舍的女主人,難道還得我明天老遠趕來?”
“再留幾天,請到新的人再叫他們走好了。”
荷西說著,面有不忍之色。
“杜魯夫人━━”我困難的說,不肯收錢。
“不要怕,對他們說,有麻煩,來找我,你只管辭好了。”
“可是━━”我再要說,她一抬手,看看錶,驚呼一聲∶“太晚啦!得走了!
”
接著蹬著高跟鞋風也似的走了出去,還沒到院門,就大叫著∶“司機,開門,
我們回去!”
車聲濺著泥水呼嘯而去。一如來時的聲勢。
“噓━━”我對著荷西和路易大大的吐了口氣。
“哼,六十奈拉一個月,坐公共汽車轉兩次,再走四十五分鐘泥路進來,車費
一個月是廿四奈拉,還剩三十六個奈拉,一斤米是一個奈拉六十個各貝,你們說,
叫人怎麼活?廚子還有老婆和三個孩子━━。”我搖著頭數著那幾張紙。
“他們平常都吃一頓的,麵包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