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了幾聲叫喊,然後當她一邊責備女僕的驚慌丟費薩爾和裡烏德家族的臉一邊慢步走出的時候,正好看到她的老爺那胖壯的身體倒在地上。
“就這兩下子。”那個金眼強盜說道。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對金色的惡魔之眼,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血瀰漫了整個院子,那是伯爵和他毫無防備的隨從們身上流淌出來的,是的,他們毫無防備!伯爵夫人很清楚,倘若他們有防備一定不會如此的!她想斥責那些該死的騙子和殺人兇手,但是那時候她腿軟了,她的舌頭也和牙齒打架——她第一次目睹貴族們,而不是農奴和平民,在她眼前像是被殺雞宰羊一樣殺掉,這讓她的信仰崩潰了!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她的丈夫,不是費薩爾的伯爵麼?費薩爾家不是紐斯特里亞最古老的家族之一麼?像他們這樣的貴族,不像那些可悲的庶民,他們的血統是保證他們無論在怎樣的亂世裡頭,都應該不吃苦頭的!敵人是有,她懂得,可他們應該抓了她丈夫要贖金,怎麼會殺他呢?在明白他們真的會殺貴族的那一剎那,她一身來自貴族血統和夫家地位的傲氣都消散得無影無蹤,因此,她沒有做出任何反抗那些騙子和殺人兇手的舉動,甚至在他們剝去她的首飾和衣服的時候也沒有斥責一句,直到他們把她捆起來放到馬背上她都沒有開口。
當那些強盜策馬離開費薩爾伯爵領地的時候,她的腦袋朝下,沒有看到費薩爾伯爵城堡上燃起的滾滾黑煙。
那時候她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些關於金髮北方人的故事,他們是蓄奴者,他們的屋裡有眾多的妻妾……她一直以為那距離自己非常遙遠,然而她並不曉得接下來該怎麼辦。
倘若沒有那隊神秘的騎兵,她大概就會這樣稀裡糊塗地被入侵者帶到北方,再稀裡糊塗地被分配給某個戰士做妻妾或是女僕,然後……大概是繼續邊做家務邊用宅鬥和多生孩子的辦法報復她的仇人罷……
但是,他們遇上了那隊神秘的騎兵,所以,她和其他俘虜、輜重一樣,被入侵者們拋棄了。
載著她的那匹劣馬屁股上吃了一刺,帶著她衝過那隊忙著去攔阻入侵者的騎兵,一直衝進了森林。
她在馬背上又呆了兩天,僅有的衣服都在荊棘叢裡被撕得粉碎,直到一個林子裡的燒炭人把她從馬背上解下來。
當看到救她的是一個粗手笨腳的燒炭人後,傲氣又回到了她的身上,“滾遠點,我是費薩爾伯爵夫人!”她厲聲呵斥道,然而對方並沒有因為這聲呵斥而露出敬畏的神色來。
“伯爵夫人?”那個被炭灰染得一身黑的黑鬼桀桀地笑了起來,笑聲十分可怕,“這林子裡可不興什麼伯爵啦、男爵啦這一套。”
他說到做到,高貴的費薩爾伯爵夫人就這樣做了一個燒炭人的老婆,她逃跑過兩次,每次都被打到臥床——臥草不起,然後就死了心,直到那個燒炭人急病而亡,她才脫離了那個地方,但是紐斯特里亞已經不是她認得的那個紐斯特里亞了。
費薩爾伯爵領地已經落入了她繼女——現在妄稱紐斯特里亞女王的那個巫婆手裡,裡烏德家接連卷進了許多劫案和大修道院的叛亂裡,早就被清洗了,正統王室流亡了,她一個可以信賴和幫助的人、一個會因為她血統而高看她一眼的人都找不到了。
喪夫、失子、亡家、給燒炭人當老婆……這一切都是她繼女的錯!在一連串的打擊後,她只為一個念頭活著,向那個凱撒里亞女巫的女兒和她的子孫們復仇!
她靠這個念頭撐著,用燒炭人老婆的身份在阿羅納埃爾找了份燒灶的工作,日夜向神明和撒旦祈禱,希望正義得現,大仇得報。
功夫不負苦心人!
蒼天終於有眼了!
當海軍副指揮穿著嶄新的禮服出來走臺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雙常在她噩夢中出現的金色的惡魔之眼!
啊!陽光劈開了迷霧!那一剎那,她茅塞頓開,一切的謎語都有了答案!她丈夫的慘死決不是因為他愚蠢的輕信、對財物和名聲的貪婪以及對自己武藝和權力的盲目自信,也不是因為她沒有及時予以規勸,沒有及時出現在院子裡,沒有及時喊救兵!
不,雖然他們可能犯了錯,但一切的悲慘都是那個凱撒里亞女巫的女兒的陰謀詭計的結果!是她,是她和北方人勾結!是她陰謀請人殺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是她!為了圖謀費薩爾家族的財產和女伯爵的地位,做下了這樣喪心病狂、禽 獸不如的行為!
她立刻、馬上就要在這陽光下,當著眾人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