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氣氛極其緊張,周遭靜得連大殿橫樑上拂過的風聲也清晰可聞,無聲的氣流仿似也凝滯了,一圈一圈無形地緊縮著,令人呼吸困難,幾欲窒息。
這下子,安然卻是真的不敢再動,也不敢出聲了。
如今,璽沉淵似是已經陷入了偏執的境地,聽他方才的言語,一切都再明白不過,若她再爭一時意氣,惹惱了他,她便就要死在那劍下了!
就在眾人皆是緊張得連腳趾也不免抓緊之時,老皇帝的聲音突然響起。
“悔恨與否,忍與不忍,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
老皇帝依舊是那如初的臉色,可是,他那微微佝僂的身形和蒼白如紙的臉色,卻顯示出他此刻狀態極為糟糕的身體狀況。
他一步一步走近璽沉淵。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他明明已是如同死灰槁木,全身無力,卻還儘量力求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的。只是,不開口倒是沒有察覺,一張開唇,他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得這麼厲害,像是一個快要死的人,連氣息也顯得不穩了。
“什麼也都不用再說了,皇弟動手吧,朕只求你能利索一點,給朕一個痛快!”他在離他不過幾步遠的地方靜靜站定,極虛弱地咳嗽了好幾聲,才淺淺地嘆息,似乎對別的一切也已是雲淡風輕,再也不見半點不甘,半點遺憾。
他說得很對,他與他的恩怨,只能用死來清算,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想來,陳王敗寇,大抵如此!
其實,他是想說,如果時光還能倒退,事情還有改變的餘地,他又怎麼會捨得傷害她呢。
忍與不忍也好,舍不捨得也罷,終是已無法改變的事實。
久久的,沒有等到預料中刀尖刺入胸口的疼痛,他本能地望過去。卻見璽沉淵仍站在那裡並未動手。
想來還是下不了手吧?老皇帝苦笑。
趁著這時機,他抽出懷中早已備好的匕首,照準自己的胸膛便直直地刺了過去。
那匕首毫不費力地刺入他的胸膛,血順著柄端往下流淌,一滴一滴,又一滴,如同血紅的琉璃珠子。
“你為什麼如此?!”璽沉淵悽然地凝住眼,眉目糾結,惻惻一笑,笑聲已然變異,“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麼?”
他自然是忘不了被親近之人背叛傷害的苦楚,當日,他喝下他親自斟的毒酒,遭他暗殺,險些丟了命之時,也曾真的有過報復之心。
他不是不恨,不是不怨,他寧願他將所有的行徑都發洩在他的身上,也不願他傷害安卉一絲一毫。
“皇弟……”老皇帝低低地喟嘆一聲,黯枯無澤的眼睛望定了璽沉淵,眸中的光芒淡了,散了,最後,只是空洞地悵望著,那裡面是他所熟悉的疼惜與包容:“你這下解氣了麼?”
你這下解氣了麼?
這句話於他而言,實在是太熟悉了,猶記得小的時候,他甚愛耍脾氣,而他雖然嚴肅慣了,卻從不曾對他有過半分的嚴詞厲色。每一次他心情不好,總是將氣發洩在他身上,甚至還故意做些一時意氣的舉動,而他,也總是無奈的搖頭嘆氣,翻來覆去,說的也總是這一句話。
彷彿還和當年一樣,他在耍脾氣,而他含笑包容,可其實,一切早已不同。
“皇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眼見著老皇帝這一自殺的舉動,眾人皆是呆愣,唯獨璽沉淵面色平靜,毫不驚詫,瞳仁深邃難解,黯沉得猶如不見底的深淵一般,那微寒的光芒一如話語中的風涼意味:“當年你為了一己之私毒殺於我,後來又害死了卉兒,那時,你便該預見自己有此報應!”
“報應?”一切似乎都已在那白光中俱減,周圍擾嚷的萬籟之聲也似是消失到了極遠之處,四下裡寂靜得可怕,老皇帝獨獨聽到了“報應”二字,卻只能含糊不清地啞聲低喃,語調之間溢滿了悽酸的滋味,還有那不堪重荷的疲憊。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費力睜開眼只是哀慼地笑,那笑聲隱隱透著死的灰敗,即將面臨殞沒。他輕輕地咳著,唇角隱隱淌出殷紅的血來,就連說話也開始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你說得很對,說的很對……”他仰起頭來,將心碎盡數哽在喉間,滿心悔不當初。
其實,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經中了安卉的毒,毒深入骨髓,且無藥可解。
他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去謀害自己的親弟弟。每每聽到他談及他與安卉之間如何如何,他都嫉妒得要發狂。
那一次,當他收到安卉懷孕的喜訊的時候,他真的恨了。滿腔的怨恨,恨不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