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如何?
這個大不敬的念頭再一次出現在腦海,隨即他就苦笑了起來。太祖打的天下,高皇后從旁佐助,再加上之後的楚國公,便是這三個人奠定的大楚江山的根基。只不過,打江山時的夫妻和兄弟,坐了江山之後又如何?楚國公甚至以楚為號,尚了太祖的嫡親妹妹,而其義妹則是冊為貴妃,勢力遍及朝野,可最後的結果便是被連根拔起。
而太祖以立賢為名遲遲不立太子,則是讓皇后在長期的積壓之後走出了一步險棋,可他在最後三年寫下的東西,那些苦悶發洩的言語幾乎湮沒在了歷史之中,而那些看上去尤為可行的制度則是留在了札記上,而那被搬上朝堂,則都是科舉復行之後的事了。有了胡皇后訓政這一起頭,之後雖未有漢唐的女主專權,可楚朝的太后和宋朝一樣,常常預政事。而那三本太祖留下的珍貴筆記,則是幾乎要被人翻爛了,可終究用上的只有寥寥數條。
如今掣肘沒了,最頑固的人也禁不住時光的流逝走在了前頭,只餘下了他。而他用分化打壓提拔等等握住了最要緊的那一部分權力,哪怕今天一舉賜封了兩個外姓縣主,也不用再擔心有人聒噪。然而,他的皇后不能再和他並肩站著,俯瞰這大好河山。
誰主勝負……真正主宰勝負的,唯有時光而已。
上了香行了禮,再次凝視了一會那對神位,皇帝就轉身往門外走去。待到出了門,他看也不看一直等候在外的曲永,淡淡地說:“寶床和寶椅已經舊了,記得吩咐御用監讓工部儘快監造新的。還有,讓打掃的人盡心些。”
“是。”
曲永彎了彎腰,待到皇帝離開,他便往那間昏暗的屋子裡頭看了一眼。搖曳的燭火照耀著已經擺放了許多年之後也不知道還要擺放多少年的神位,那上頭的字跡都彷彿流露出無限的淒冷和幽深。他呆呆地站在那裡看了許久,臉上閃過一絲不知是譏誚還是嘲諷的冷笑。
傍晚時分,當陽寧侯陳瑛回到陽寧侯府時,那張表情全無的臉上彷彿看不出喜怒,可僅僅是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生人勿近的味道,就足以讓所有人躲得遠遠的。然而,晨昏定省終究是不能省卻的禮數,於是晚間在蓼香院東次間裡,陳瑛第一次沒有在朱氏面前做足恭敬神態,而是草草應付之後就起身告退,臨走前卻深深看了陳瀾一眼。
那眼神彷彿在說,一切尚未結束,勝負為時尚早。
陳瑛都走了,徐夫人自是不好多留,也就跟著離開了。而馬伕人看著炕桌上那一樣樣來自宮中賜予的好東西,臉上寫滿了羨慕嫉妒恨。她的身邊只侍立著陳灩,因為正緊鑼密鼓備嫁的陳冰又“病”了。至於陳灩,目光低垂看著地面,彷彿全然不在意那份大體面。而眼下唯一剩下的成年男人陳玖則是一直死死盯著陳瀾和陳衍姐弟看,簡直像是第一次認識他們。
朱氏雖然高興,但也不耐煩有這麼些心思各異的人留著。如此一來,不多時她就藉口乏了,讓二房的一家人回去休息。等這些無關人等都走了,她才直接把陳衍攬進了懷裡,一反從前哪怕是笑著也總會守著幾許矜持的樣子,竟是摩挲著陳衍的腦袋,又寵溺地揉了揉,也不管他頭上成了什麼樣子,又笑出了聲。
“衍兒,今天那場面,早知道我就該帶你去的”
陳衍滿頭原本整整齊齊的頭髮此時被朱氏揉得亂七八糟,偏在齜牙咧嘴的時候聽到這一句,頓時更哭喪了臉:“老太太您還說呢起頭我就說要跟去的,您偏說韓先生那兒的課耽誤不得,否則杜閣老過問之後我又應付不來,硬是不帶我去,結果少瞧了這麼一場大熱鬧”
“什麼熱鬧不熱鬧的,杜夫人還不是隻送了賀禮,人不曾親來,要知道你偏湊在這脂粉堆裡去了,下次你敢說杜閣老責問你能矇混過關?就是韓先生,也決計要覺得你心性太浮躁。”陳瀾沒好氣地斜睨了陳衍一眼,見其一下子耷拉下了腦袋,這才和顏悅色地說,“要湊熱鬧,杜小姐生日不遠了,到時候你親自去杜家送賀禮就是。”
“啊?”
“啊什麼啊……杜閣老今非昔比,三節兩壽之外,這等小節日也必定有人記著,別人登不了門,家裡親戚必然全都到場,正好給你湊熱鬧”
看到陳衍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朱氏不禁又揉了揉他的腦袋,這才笑著說:“你呀,和你姐姐比起來可差多了火候。不過,你姐姐說的是,你算算,如今你有韓先生這麼一個文課的老師,郡主這樣的武課師傅,再加上杜閣老這未來的岳父,天底下能如你這般幸運的人能有幾個?你姐姐出嫁的時候,你這個弟弟有的是熱鬧好看”
“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