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風華正茂的金髮熟男,安德蕾則已經四十歲了。她生於戛納附近的小城昂迪布,現在美心城市政府做會計師。她有一張典型的地中海人的面孔,黑,瘦,眼窩深陷,骨骼突出,應該說,年輕的時候不算是個難看的姑娘,但是在JP的電腦裡面可沒有她年輕好看時候的照片。
不僅僅是在男女之間的相悅愛慕需要緣分,任何人之間的相知相處都需要緣分。我想我跟大嫂安德蕾就屬於那種沒什麼緣分的人。
我看到她的照片就覺得不太喜歡,之後又發生了好幾件小事情。
二00七年十一月份,當JP要突然從中國回法國之前,我給他家裡面所有人都準備了些各式各樣的禮物。給他父母是一套古瓷餐具,給他的姐姐和嫂子是兩個一摸一樣的檀香木鑲嵌貝雕的梳妝盒,還有給小孩子們買的書包。一個多月後,當JP回到中國的時候,他的父母帶回了一套木雕器皿作為回禮,他的姐姐米歇爾則給我買了一套薰衣草味道的香囊放到衣服櫃子裡面驅蟲的。——他嫂子哪一方面什麼都沒有。
我當時確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也沒有太往心裡去,當我這次來法國給他們家裡人在籌備禮物的時候,JP很明白地告訴我:“不用給安德蕾帶了,她要的東西很複雜,你買不好。”
我照做,他沒有什麼更多的解釋,我也沒有問為什麼。
所以關於禮物,這是一個小小的疑點。
我是知道第二次從JP的父母家回來才知道原來我們跟他的哥哥嫂子家住的是很近的。我在車上責怪JP,來了這麼久了,還住的這麼近,為什麼不帶我去看看傑羅和安德蕾呢?
JP說:“你沒主動說,我就沒想起來。”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想去看看他們的兩個小孩子嗎?”
“這不是要去了嘛。”
“哦,對,非等到你媽要我們帶東西給他們才去,是吧?”
JP還是沒說什麼,我把這件事情理解為可能他們外國人兄弟之間一直走動得不是那麼頻繁,因而也就沒有往別處想。
原來JP並不願意帶我去他的哥哥家拜訪,這又成了一個小小的疑點。
週日的下午,我們按響他們家的門鈴,過了兩分鐘,這個女人把房門開啟一條小縫。她站在門後,個子瘦小的,露出半張臉,黑頭髮長而且薄,中間分縫,髮根處已見灰白。她臉上有一種稱不上是笑容的微妙表情,眼睛明明是睜得很大的,沒有一點暖意,但是呢,唇邊卻有些小小的笑紋,讓你知道她似乎是咧著嘴巴的。這個表情真的很難拿捏,真的,事後我自己模仿了好多次,達不到其百分之一的神韻。
安德蕾說話很輕,“哦,是你們。”
JP說:“媽媽讓我給孩子們帶了一些水果和蔬菜。”
她點點頭,開啟門讓我們進去。
“羅傑呢?”JP問。
“加班。”
“孩子們呢?”
“睡下午覺呢。”
他家是個使用面積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客廳很大,沙發上面擺放著十字架,安德蕾迎我們進來之後就自己去了陽臺上面,盤腿坐在一張躺椅上面,眼睛半睜半閉,態度和諧安詳。JP把我帶過去,讓我看兩棵樹,“你看,這是羅傑種的檸檬和橄欖。”
我說:“哦……是啊?這兩棵樹不錯啊……”
我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這一天見到安德蕾很奇怪: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面的,但是她好像早就知道了我,早就認識了我,因此不需要JP來引見我,也不需要把她自己介紹給我,連句寒暄都沒有,好像我是JP用籃子帶進來的一顆西紅柿一樣。
於是我跟JP說:“既然孩子們都睡覺呢,那咱們就先回去吧。”
JP說:“好的。”
安德蕾這時候慢慢從她的躺椅上站起來,微微向前含胸,已經做出了一個送客的體態,嘴裡說道:“這就走了,哎呀,我打算做一點茶點的……”
“你想做茶點的?我以為你要帶領大家冥想,然後一起練瑜伽的呢!”我心裡是這樣想的,但是忍住了,沒有說出來。
安德蕾神秘安詳的態度,又變成了我心裡另一個小小的疑點。
不過,我畢竟初來乍到,還沒有自己的勢力範圍和氣場,又剛剛跟老頭兒莫里斯槓完,現在實在不好再樹敵了。再說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的性格和方式,安德蕾可能根本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可能她跟誰都會這樣,我很阿Q地跟自己說,先不要多想,有宗教信仰的人不會壞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