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的時候,他也一樣充滿了感激涕零的心情。但就算是這樣,又能改變什麼?“她已經死了,而世上還有如同恆河沙數般活著的人們。”
這句話他亦是一字一字慢慢地說出來,他下意識地引用了佛陀喜歡用的詞。許多人還等待著你的救恕,你卻為了一個已死的女子,如此自甘墮落。
提婆達多眼中的嘲諷之意更加濃烈,他注視著阿闍世的雙眼,“告訴我,你真地相信我是那個聖主嗎?”
阿闍世一怔,他忽然啞口無言。
提婆達多笑了,“你與我都知道,真正的聖主是我的哥哥悉達,就算你再不願意承認,那卻是不爭的事實。或者他希望我能夠繼承他的事業,將他的教義傳揚天下,但我卻不願意接受被人安排好的命運。我的生命,為何不能由我自己作主?為何我要聽從命運的擺佈。”
兩人悄然對視,半晌,阿闍世才道:“那不是命運的擺佈,那本該就是你的選擇。”
他們同時抬起頭,午後的天空格外湛藍,白雲寂寞飄緲如同生命。
阿闍世走出曼陀羅精舍,心裡滿懷著悲涼的無奈,他想,提婆達多這一世的生命就要結束了,誰都不能幫助他,或者只有死才是一個好的解脫。
他看見曼陀羅花叢中綠衣翩然的摩登伽女,他忍不住惡毒的說:“你一定要換上綠衣才敢來見他嗎?為何你在王宮之中從來不穿綠衣?”
摩登伽女笑笑,並不被他惡毒的語氣激怒:“他不願答應你嗎?”
他不語。
她便不懷好意地笑了,“我早說過,誰都不能擊敗那個死去的女人。她在他的心中永遠是最重要的。”
阿闍世有些憐憫地看著她:“你不也是一樣嗎?雖然我痛苦,可是你卻比我更加痛苦。因為我早知我不可能得到他,但你呢?你明明有希望成為他的妻子,卻最終還是失去了他。你比我更恨那個女子,可惜她已經死了,所以你才會如此恨他,你把對那個女子的恨都轉移到他的身上。”
摩登伽女仍然在笑,但她的笑卻如同哭一樣難看,她並非一定要笑,她卻固執地讓自己露出笑容,只有這樣才能顯得她並非如此介意。“你不也一樣嗎?我知道你和我一樣想要他離開這個世間,無論是為了什麼原因。以前我做了許多事,以後的事就由你來結束吧!”
阿闍世向外行去,他一邊走一邊道:“或者會是另一種結局。”
摩登伽女目前著他的背影消失,會是另一種結局嗎?不可能,或者我們三人都太過想象,全都是如此執著。也便是因此原因,他才不可能成為真正的覺者。
自阿闍世王公然認罪之後,雨季過去了,悉達又開始他的傳道生涯。他總是若有意若無意地留意著曼陀羅精舍的訊息,但令他不安的是,他再也未聽到任何來自提婆達多的訊息。
如同他這樣的覺者,當然已經預感到事情的結局。但他卻仍然覺得悲傷,提婆達多,雖然他從來不曾表示過,但他卻是他最深愛的弟弟。世間事不如人意者十常八九,然而他卻不能改變什麼,只有提婆達多才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那一天來臨之時,他帶著十眾門徒及五名侍者,自耆闍山下經過。這山位於王舍城的東北,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山,即不特別高,也不特別險峻。但自那一日之後,這座山卻變得很是著名,甚至在千秋萬代以後,人們仍然記得這座山。
他總是徒步而行,很少使用坐騎。他並不曾回首看一下身後跟著的門徒,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特定的稱號,比如說解空第一,總持第一,說法第一或者是密行第一等等等等。他們對於這種稱號津津樂道,雖然經常表現得十分謙遜地說,我並非是某某第一。但若真地全不在意,又何必時時掛在口上。
他們都是有智慧的人,但他們的智慧尚不足以使他們成為新的聖主。
他總是會坐化的,離開這個人間。世間的一切,都將與他全無關係。可是他卻仍然感覺到憂慮,提婆達多,你會保護世間的眾生,使他們免受災劫嗎?
他這樣想著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驚呼聲。他抬起頭,便見到山上滾下的巨石。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又來了,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無聊的遊戲?
他知道這並非是提婆達多所為,而始做蛹者卻一心想要使人們都相信這是出自提婆達多的陰謀。
他對於人們的猜測沉默不語,一切的因果都自有玄機,在結果未明之前,他都不願點破。
巨石滾下時,他的門徒和侍者慌忙閃避。他卻有些心不在焉,而使石屑濺傷了他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