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卻覺得,以長兄的個性,得以繼承帝位,不知是福還是禍。
兩人都沉默不語,氣氛便更顯低沉,彷彿連陽光都被隔離在東宮之外。
半晌,姚泓方道:“你回來了。”
無雙無言地點了點頭。
“自你走後,父親便病入膏肓,他很思念你,又驚聞魏國傳來你與拓跋嗣失蹤的訊息,因此病得更重。我雖然安慰父親,你不會有事,但他卻無法釋懷。幸而在他臨死以前,見到了魏國的使者,知道你己經脫險,方能含笑而逝。”
無雙心裡一酸,她本以為自己已看穿世事,沒有什麼事能夠再讓她心動,但此時聽到這些話,仍然覺得悲從中來。但她的神色平靜如故,並沒有流露出心底的感受。
姚泓定定地注視著她的面頰,忽然道:“你到底是誰?”
無雙只覺得姚泓看著自己的神情無比陌生,完全不似自幼疼愛她至深的長兄。她低聲道:“哥哥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你的妹妹無雙啊。”
姚泓苦笑著搖了搖頭:“有時候,我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不認識似的。你真是我的妹妹嗎?”
無雙低聲道:“我當然是你的妹妹,無論我是誰都好,我卻仍然是你的妹妹。”她似是說給姚泓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我是誰?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但誰又能找到答案?她長長地吸了口氣,儘量使自己擺脫籠罩在身上的無力感,她換了一種輕鬆的語氣:“我聽朝臣們說。哥哥不願登基,是因為錯手殺死愔哥哥的原因。”
姚泓點了點頭:“不錯,愔弟雖然也有錯,但他到底是我們同父異母的弟弟,我沒想到居然會錯手殺死他。我還有何面目面對先帝?”
無雙搖了搖頭:“這並非是哥哥的錯,如果一定要說有錯,錯的也是命運,不該將哥哥降生在帝王之家。你是否想過,如果你再不登基稱帝,國內必有變亂,國內一亂,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到時你更加無法面對父皇。如果哥哥一定覺得自己有錯,就更應該當一個好皇帝,證明你錯手殺死愔哥哥是沒有錯的。”
姚泓嘆道:“道理我又怎會不知?但只要閉上眼,我就會看見愔弟死前那雙怨恨的眼睛,我知道他是滿懷怨恨而死的。其實父親生前便有意立他為嫡,只是礙於我是皇后所出,才最終選擇了我。”
無雙道:“並非如此,父皇不想選你,是因為你的寬和仁厚,他最終選你,還是因為你的寬和仁厚。對於一個帝王來說,你可能是不稱職的,但父皇卻知道若是你當了皇帝,一定會善待你的兄弟姐妹。如果真的選了愔哥哥,只怕他稱帝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排除異己。到時姚姓一族,便有大難了。大哥,你降生在這個世間的命運,就是成為秦國的太子啊。”
忽聽窗外傳來數聲寒鴉的鳴叫,無雙悚然而驚,這叫聲肅殺無比,有事情要發生了嗎?她一時間心亂如麻,以她的能力己經可以改變這人世間的一切,但是神或是半神卻有明確的規定,絕不可以插手干涉人類間的爭端。她亦不知自己現在算是人還是半神抑或是神,如果有神通便可以算是神的話,人類中也有許多人擁有神通。
次日,姚泓終於走出東宮,宣佈稱帝。登基儀式一切從簡,草草而就。姚泓登基後不久,便傳來南方晉國大軍壓境的訊息。晉軍是劉裕派出的,趁著姚秦國喪及內亂之時,一路長驅直入,很快便到了長安城外。
城破在即,無雙忽然想到,自回來以後,都不曾拜見過鳩摩羅什,或許老師可以解開自己的疑惑。
她命人駕了一輛小車向著逍遙閣而去,一路行來,只見路邊的房門緊閉,街上空無一人,繁華的長安忽然變成了一座死城,只偶爾能聽見一兩聲小兒的啼哭。
小車停在逍遙閣前,只見門庭蕭瑟,草木凋零,似有許久不曾有人行走過了。無雙走入園內,只見一個身著僧衣的小童,手執一把掃帚正在打掃落葉。他看到無雙進來,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師姐回來了?”
無雙點點頭:“老師他……”
“老師前些時候偶感風寒,自覺大限已至,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等到師姐回來。”
無雙心裡悽然,連鳩摩羅什也死了,還有誰能夠解答自己的疑惑?
“老師臨死對我說,師姐必然還會回到長安,他有幾句話要我轉達給師姐——世上的萬事沒有完美無缺的,雖然師姐一心想將一切都做到最好,但有許多事情卻是無法勉強的,師姐只要盡到自己的本分就是了。各人有各人的宿命,慈悲之心並非只是針對某人或者某事的,當別人感覺到你的殘忍之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