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深處有一間木屋,住的是林子的主人。木屋分了兩間,外頭的那一間顯得凌亂。一邊是個大書櫥,另一邊的櫥裡則擺放著各種怪模怪樣的魔法道具。東西太多,以至於這並不小的屋子看上去十分擁擠。
裡頭的那一間臥房則考究得多。房間最深處,泥金雕花床上躺著一個人。那是一個熟睡的年輕男子,柔韌的黑色碎髮散亂在淺色的枕頭上。絲綢的薄被只蓋了他的半身,視窗的陽光透射進來,照著他肌肉緊實的胸‘脯,甚至有點泛亮。仔細一看,那人露出的脖頸和胸口到處可見還未消退的勒痕,乳齤‘頭的紅腫雖退下了,卻依舊泛出一絲殷紅。
男人英挺的眉微微蹙著,像是在做夢。他毫無防備地仰躺著,從薄被的輪廓能想象出他赤‘裸的下‘身。肌肉糾結的胯部,健壯的雙腿,關節分明的膝蓋。還有與強健的外形所不相符的,柔軟幼滑的面板。
太陽漸漸升高,林子裡也開始回暖。蜜色的陽光落到了男人英俊的臉龐上。他的眉頭動了動,吃力地睜開了眼。
他似乎想不起自己在哪兒,愣愣看著屋頂。許久,又想起了什麼,臉色漸漸變難看了起來。
他騰地坐起身,腰上一陣痠痛難耐,面板上也留著細微的灼痛感,是被勒出來的後遺症。他臉色發白,慌張地四下看看,屋中空無一人。枕邊落著一張羊皮紙,男子拾起一看,幾行漂亮的花體字:
親愛的王子殿下:
我已獲悉貴國為蟲災所困之事,請給我兩天時間外出準備所需的藥材。這期間您可以自由地使用臥室中的器皿和食物。出於對您的安全考慮,請不要碰外室中的任何物品,也不要輕易地走出房間。
報酬昨日已經收下一部分,您非常美味,謝謝~?
愛您的烏爾·佩因 敬上
索瑪王子顫抖地捏著那張羊皮紙,指節發白。突然,他將那張紙揉成一團,狠狠地往地上砸過去。紙團在木質地板上彈了一下,滾到了櫥子底下。
他用雙手捂住臉,按捺心中的憤怒,還有那因為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而生出的,無邊無際的羞愧。屋外陽光燦爛,卻絲毫沒有安撫這可憐的落單王子。
在波利國氾濫成災的並非普通的昆蟲,而是由一位下等巫師豢養的惡魔寵物。因為巫師的死亡,這些惡魔失控地瘋長成災,幾乎讓整個國家癱瘓。
波利國的大巫師在嘗試了幾次失敗以後,只能求助於這片死亡之林的主人,烏爾。
這神秘的巫師就像這片古怪的林子一般琢磨不透。他的強大使得慕名前來拜訪的求助者絡繹不絕,而他的怪脾氣則是臭名昭著。來訪者須得拿出十二分的敬意獨自前來,這是為何索瑪身為王子卻不得不翻山越嶺的緣由。來訪者如果被看不順眼,很可能還沒進林子就被那些奇怪的植物絞死。即便順利進入了林子,得到了巫師提供幫助的應允,卻也不是萬事大吉。巫師烏爾索要的報酬從來不是用錢能夠解決的,一定是這名來訪者能給出,卻又萬分為難的東西。而且報酬索取多少,也只憑他的心情而定。若是拒絕,更會遭到這位巫師的報復。根本是個任意妄為,性格糟糕透頂的傢伙。
在溫室中長大的王子還未與任何女性親密過,卻被人用這種粗暴的方式褻瀆。索瑪毫無疑問地準備向烏爾提出決鬥,即使死在他手下,也要挽回自己的尊嚴。
當然,比尊嚴更不能耽誤的,是那駭人的蟲災。
只是,“報酬昨日已收下一部分”是什麼意思?
豈有此理,他還想收幾部分?!
9。
憤怒過後,純潔而正義的索瑪王子被肚裡的飢餓蟲打倒了。
天曉得他從昨天開始就沒吃過東西,行李全都丟在了馬上。而他剛下馬,什麼都沒來得及拿,就被捲進了這惡魔的林子。他鬱悶地坐在床沿,肚子很沒風度地嘰裡咕嚕亂叫。
索瑪蹙著眉坐了一會兒,這才發覺自己身上什麼也沒穿。暖陽美好,照著他發亮的肌肉。他記起自己的衣服在昨日便被扯了個稀爛,更不指望那卑鄙的巫師會給他留下什麼衣物。環視一圈,果然是沒有衣服可以蔽體,雕花的床頭櫃上倒是擺著一個小鍋子。一條藤蔓像蛇一樣盤在鍋子的下方,中間生著一小團明藍色的火焰。索瑪走過去,那條藤蔓禮貌地朝索瑪擺擺觸鬚致禮,隨後用那細細的觸鬚繞上鍋蓋,掀開蓋子讓索瑪檢視。鍋子裡熱著一些新鮮牛奶。藤蔓又將自己的葉片收攏,露出葉片下的一隻小碟子。金絲邊的小碟子裡頭放著幾塊黑糖杏仁餅乾。香氣頓時溢了出來,飢餓的索瑪王子嚥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