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在心裡細細地思量著,突然,一個編修來道:“鄧修撰,陳學士喊你去。”
鄧健匆匆動身,其他人面面相覷,各自若有所思。
其實他們都聽說了,據說昨天夜裡,王保便被大理寺請了去,這位王修撰只怕要完蛋了。此時文史館裡的上下人等,似乎都明白了什麼,對鄧健和陳凱之,都客客氣氣的。
等鄧健去而復返,陳凱之看他眼眸格外明亮,滿面的笑容,尾隨而來的,還有陳學士公房裡的一個書吏。
這書吏進來後,便立即宣佈道:“方才吏部來了任命,翰林院鄧健,兢兢業業,特任侍讀,陳學士請諸位好生與鄧侍讀一道辦公,卻不可疏忽怠慢。”
眾人聞言,倒沒有顯出太多的驚異,皆紛紛起身朝鄧健道賀。
鄧健顯得很謙虛,一一回禮,說了一些客氣的話。
而後這師兄弟才對視了一眼,彼此心裡的高興都顯而易見。
就在這時,一個宦官心急火燎地走進了這文史館,喘著氣兒道:“哪個人是陳凱之?”
陳凱之連忙起身道:“下官便是。”
這宦官忙道:“娘娘有請。”
娘娘……有請?
陳凱之不禁一呆。
他對太后的印象很好,怎麼說呢,來到這個世界,陳凱之孤苦無親,對於這個世界所謂的真命天子之類的東西,他沒多大的興趣,什麼忠君之類的思想,陳凱之就更沒什麼感觸了。
在他看來,誰對自己好,自己對誰的印象更好,他心裡便有某種偏好,那趙王陳贄敬這個人,看上去是禮賢下士,無不符合這個時代所謂賢者的標準,可說實話,陳凱之總覺得這人太作了,在這個時代,這種形象或許還能蒙人,可陳凱之兩世為人,對這種玩意兒,並不太感冒。
反而每每面見太后,太后在面對自己時,雖只是幾句體恤的話,卻總能鬼使神差地打動陳凱之的心絃,竟不知怎的,陳凱之總有幾分親切的感覺,所以一聽到太后有請,陳凱之頓時打起了精神,火速地入宮去。
………………
萬寧殿。
此殿乃是正宮的三大殿之一,是原為先帝批閱奏疏所在,因為這裡幽靜,故而顯得有些偏僻。
此時此刻,太后走在這塵封已久的殿宇裡,正輕輕擰著秀眉若有所思,她似乎生出了許多的回憶,眼眸裡,竟是霧水騰騰的。
張敬小心翼翼地陪著太后,走過這些熟悉的殿宇和長廊,張敬忍不住地道:“娘娘,奴才記得,先帝在時,娘娘就常來這裡,可而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是呵……”太后口裡呵了一口白氣,才接著道:“天寧軍就要入京了,終究……還是沒有擋住祖法啊,滿朝的文武,但凡是聽到了祖法二字,便像瘋子一般,現在的京營,乃是當初的神武軍,這神武軍入京的安排,乃是先帝在的時候就定下來的,他駕崩之前,就有想要壓制住趙王的意思,我想,他在臨死之時,還是希望哀家能找回我們的孩子的吧,現在,我們的孩子倒真的找回來了,可惜……皇帝已立,哀家……又不能完全做主,現在這天寧軍輪替了神武軍,將來只怕有更多的艱險了,先帝若是知道,定必是又喜又憂呢,喜的是,這世上,終於有了他的真正血脈,而不是小皇帝那假子,可憂的卻是……”
她蹙眉,突的頓足,凝望著這殿中的一個案牘,這案牘顯得很樸素,當年先帝就在這裡,批閱奏疏,此時她凝視著這已陳舊的案牘,似乎又想到了什麼。
“只是……”張敬略顯憂心地道:“只是奴才怕娘娘這時候單獨召見皇子殿下,會引起趙王的疑心。”
“哀家……”太后啟齒,她嘆了口氣,才繼續道:“哀家已經忍得太久,忍得太辛苦了,今日議完了事,心裡……總是覺得不安,哀家真的很想看看他,好好的看看,哎……哀家已經盡力去做到無情了,都說天家無情,可哀家終究還是個人,是個女人,人有常情,哀家只見見他,理應不至於讓趙王往那一面去想吧,哎……讓哀家見一見吧。”
張敬頷首:“其實……奴才看皇子殿下,倒是個奇才,若是將他調入軍中去磨礪,或許……可以襄助娘娘一臂之力,都說上陣父子兵,這母子上陣,想來也……”
太后不由失笑道:“他現在不正是崇文校尉嗎?”
“啊……”張敬呆了一下,其實世人看陳凱之,還真沒覺得他是校尉。
張敬便不禁道:“奴才說的是,是真正的禁軍。”
真正的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