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捨得又看了陳凱之一眼,才對張敬道:“好了,送陳凱之出宮吧,陳凱之今日陪著哀家解析了這石頭記,哀家可是受益匪淺,張敬,出宮的時候,從庫房裡,取一枚玉佩給陳凱之,賈寶玉銜玉而生,陳卿家在哀家眼裡,亦是溫潤如玉的君子。”
張敬會意,對外而言,陳凱之必須是來講故事的,他頷首道:“是。”
將陳凱之送了出去,張敬去而復返,他見此時太后已是起身,卻是專注地凝視著這殿中的一幅畫,這幅畫,乃是大小兩隻老虎,小老虎在後,而一隻大虎卻是回眸。
這猛虎是何其兇狠的猛獸,卻是一步一回頭,將這舔犢之情刻畫的栩栩如生。
張敬不禁道:“娘娘,奴才記得,皇子失蹤之後,先帝便命人將此畫懸掛於此,先帝……也是很掛念皇子殿下啊。”
“是啊。”太后一聲嘆息:“他最大的遺憾,便是自己的子嗣不能克繼大統吧。張敬,皇帝那兒,如何了?”
“在寢宮裡鬧著呢。”張敬憂心忡忡地道:“娘娘為了皇子殿下,而對陛下大發雷霆,奴才在想,這會不會……”
太后搖了搖頭道:“趙王不敢說什麼的,他一直在佯裝是個賢王,只怕他在場,也是要斥責一番的。不只如此,只怕現在,他想要動陳凱之,反而有所忌憚了。你想想看,倘若這時,小皇帝對陳凱之胡鬧被哀家喝止,若是陳凱之有什麼閃失,別人會怎樣想呢?別人所想的是,這定是趙王殿下的手筆,這趙王並沒有容人之量。依著哀家對那趙王的瞭解,這個人,是最偽善的,說不準,他還要藉此機會增加自己一點賢明,凱之……嗯……可能要得到一些好處了。”
“還是娘娘瞭解趙王。”
太后搖了搖頭,目光自那畫中收回,失笑道:“他歷來便是如此,哀家怎麼會不瞭解呢?先帝在的時候,他是一個忠心耿耿的親王,等先帝去了,他便開始要做賢人了,四處的招攬門客,到處結交朋友,禮賢下士,使人如沐春風,其實……只是因為他知道,從前先帝在的時候,一個忠心的親王,先帝吃這一套。等先帝去世了,一個賢明和大度的親王,臣民和讀書人吃這一套罷了。他總是善於如此,可掩藏在這些面具之下的趙王是什麼人,又有誰知道?”
說到這裡,太后吁了口氣,才繼續道:“這件事,你要代表哀家,去親自責問一下他。”
“責問?”張敬一呆,露出深深的不解之色。
太后道:“這叫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陳凱之入宮,他肯定知道訊息,這宮中啊,就沒有真正能掩人耳目的地方,既然如此,那哀家就光明正大的讓他知道,唯有如此,他才會冰釋掉疑心。”
張敬點點頭:“奴才明白了。娘娘,方才皇子殿下和太后說了什麼?”
太后回眸:“他說,會用勇士營保護哀家!”
張敬頓時石化了,老半天沒有回過勁來,他努力地憋住笑,實在是有些痛苦。
太后卻是嫣然一笑道:“他有這一份心,就很好了,哀家聽了他的話,心都要化了。”
“是,皇子很體恤娘娘,或許……母子之間,都會有感應吧。誠如娘娘也想要保護皇子殿下一樣。只是……”張敬還是沒忍住,還是噴的一下笑了出來,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卻忙道:“奴才萬死,萬死,奴才只是想到要讓勇士營保護娘娘,奴才該死……”
太后搖了搖頭,不禁莞爾。
只怕這句話說出去,全天下人都會覺得是笑話。
當然,這句話是永遠不會傳出去的,只是太后卻會永遠銘記在心裡,只要想起這句話,她的目光便漸漸變得溫柔了許多。
另一頭的陳凱之出了宮,比來之時,他的手裡多了一枚玉佩,是宮裡的,這是一枚龍首的縷空玉佩,精緻非常,握在手裡,彷彿能儲存自己的體溫,很舒服。
他沒有將玉佩佩戴在身上,而只是握著,戴著這枚玉佩,實在是太招搖了。
努力地想了想方才奏對的經過,陳凱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只是當他想起那小皇帝頤指氣使的態度,不禁抿嘴輕輕一笑,這逗比天子,和他父親趙王,還真是不同啊,只是……
陳凱之想到這小皇帝已是第二次說要殺死他的話,目光一下子的幽暗了下來!
以後卻要小心了,最好離他遠一點為好,這小皇帝雖還只是個孩子,可他們之間卻有著非常大的權力差距。
陳凱之心裡胡思亂想著,卻沒有再回翰林院去,而是直接回了飛魚峰,現在……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