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騎著他的白麒麟在前壓陣,後隊人人全副武裝,一身禁衛的明光鎧,腰間插著長刀,懸著操練時裝水的葫蘆,個個洋溢著朝氣蓬勃的氣息。
學宮裡的讀書人卻是給嚇了一大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外頭的禁衛衝入了學宮。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隊伍已是整齊劃一地揚塵而去了。
待出了街道,這麼一隊人馬驟然透過。
洛陽人最愛看熱鬧的,頓時街道兩旁,人群熙熙攘攘,個個擠在一堆,興奮地議論起來:“這又是哪一營的羽林衛,怎麼,出了什麼事?”
“是要剿匪也不一定,莫不是,有……”
“呀,這是勇士營啊……”
突然有人驚呼道。
眾人還沒有看真切,可頓時,背脊處便冒出了一股寒意,方才還超前推擠的人,一下子不敢推擠了,而是紛紛朝後退,後頭的人,也早已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尤其是那街上的貨郎還有小販,更是如聞虎色變,心急火燎地收了攤子,挑起了擔子下的貨,嗖的一下,飛快的鑽入了小巷,沒一下子便不見了蹤影。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街道,竟然一下便淨空了,人煙稀少得像是處在荒郊野外。
陳凱之騎著高頭大馬,本還存著顯擺一下的心思,可看到這一幕,心情一下子變了……很尷尬啊,這些傢伙,到底做過多少缺德事,何至於世人對他們避之唯恐不及如此?
百姓們個個猶如驚弓之鳥呀,知道是勇士營,便作鳥獸散。
陳凱之突然意識到,官面上對勇士營的‘評語’,顯然還是太輕了,依著眼前看到的這一幕,這勇士營,只怕沒少幹殺人放火的事吧。
陳凱之真是越發的尷尬了,見這清冷的街道,似乎覺得自己站錯了位置,作為一個老實人,理應是站在那些毛骨悚然的百姓們一邊,然後也跑得不見蹤影的,可現在,竟和這些丘八們為伍。
倒是這些丘八,一個個乖乖的列隊行進,不過對於自己出現所造成的轟動,反而習以為常。
沒多久,洛陽縣的縣衙終於到了。
有差役先是看到有人蜂擁而走,還以為自己眼花了,這大白日的,沒事跑什麼?
當這差役隨之看到一群人明火執仗而來,頓時大怒,光天化日,是哪一路的禁軍或是京營,這樣的招搖過市!
於是他上前高聲道:“不知尊駕是那營的軍將?難道不知招搖過市,驚擾百姓嗎?為何事先不曾知……知……”
後頭的話,他嗓子開始哆嗦了,面色也是發白起來:“知……知……道……朝廷早……早有明令……令……令……”啪嗒,這差役哭了,接著噗通一下直接跪地,帶著驚懼道:“不知諸位爺爺們大駕,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小人……小人該死,有眼不識泰山,楊光爺爺,您什麼時候賞……賞光……來……來這兒……”
楊光,你特麼的還是人爺爺……
連差役都怕你,那百姓見到豈不是老鼠見到貓,聞聲就得跑了?
陳凱之回眸,看向了隊伍裡的楊光。
楊光則是沒事人一樣,彷彿還很委屈,看我做什麼,與我何干?
我什麼事也沒做呀?
陳凱之打馬,似乎固有的形象,想要改變是不成的,本來還想上演一幕軍民魚水之情呢,現在看來……好吧,他正色道:“去稟報洛陽縣令,就說翰林修撰、崇文校尉陳凱之拜見。”
這差役,卻是骨頭軟得爬不起來,戰戰兢兢地道:“我……我……縣裡……縣老爺不在……”
怎麼回事?
陳凱之覺得這個傢伙過份了,便下了馬,將那楊光叫到身邊,低聲道:“怎麼回事?”
“沒,沒有啊。”楊光想要抵賴。
在陳凱之怒目迫視之下,他方才悻然道:“幾月之前,和他們有點誤會,就是這洛陽縣令,他一個親戚開了個賭坊,我們去耍錢輸了,欠了點銀子,大爺們輸了錢,他們居然敢來討,所以便打折了這縣令的二舅老爺的兩條腿,縣裡要來拿我們,此後……”
楊光現在還能龍精虎猛的站著,陳凱之幾乎就已知道,此後肯定是幾十個差役,被幾百個勇士營的丘八圍著,被人揍得叫了爺爺。
人生啊……
陳凱之仰頭,抬頭看天,不是因為要觀什麼天象,也不是因為生怕下雨,打溼了晾曬的衣服,只是……眼角里似有奪眶的淚水,抬著頭,盡力不使他滑落下來。
“校尉,我們已經改了,現在不耍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