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動作……令陳凱之一呆。
他記得,當初在金陵,陳凱之就愛抿嘴,而那時候的無極,則是有樣學樣,誰料,而今的無極身上再無從前的印記,倒是這抿嘴的樣子,卻和自己太相似了。
陳凱之啞然失笑:“趙王殿下,似乎對無極殿下頗為關照。”
“是啊。”陳無極頷首點頭,也是笑了起來:“久聞趙王叔乃是賢王,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陳凱之目中暗淡下去,卻側目,凝視著陳無極,良久,又將目光錯開,陳凱之提及趙王,是試探,而陳無極的回答,則是敷衍。
陳無極對自己沒有說實話。
第七百四十四章:屍橫遍野
陳凱之似覺得自己心冷了。
或者說,他漸漸從舊日的情義之中徐徐走了出來,也許這個世上根本沒所謂的情義,只有利益,他嘴角微微勾起,朝陳無極一笑。
“是啊,趙王殿下乃是賢王,而無極殿下現在既為郡王,認祖歸宗,實是可喜可賀之事。”
“哪裡。”陳無極揹著手,遙看著遠處的亭臺樓榭,目光飄忽,竟是淺聲道:“我在外經歷了太多的事,這是天意弄人,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如今,別無所求,只求這一生,能夠平平安安,至於是不是郡王,其實並不重要。你呢,護國公,我瞧你躊躇滿志,非同尋常,將來定是個極了不起的人。”
陳凱之哂然一笑,他凝視著陳無極,這一張比之當年成熟的多的面容,這面容帶著病態的白皙,唯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煥發著別樣的神采,陽光落在得面容裡,襯得他越發的俊美。
陳凱之看著面前的陳無極,心裡感觸良多,深深嘆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說道。
“殿下能夠這樣想,這就太好了;至於我,我無妨的,我從前不過是個山野樵夫,現在……也不過是有吃多少飯,做多少事罷了。”
陳無極這時長嘆口氣,陳凱之分明看到陳無極眼裡,似乎有了某種觸動,他道:“是啊,人活著,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陳凱之揹著手,已旋過了身去:“太皇太后一直將你安置在長安居住嗎?”
“是。”陳無極頷首點頭。
陳凱之心裡笑了,又是扯謊,明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陳無極扯謊的時候,面上居然沒有絲毫的波動,可見他早對此熟稔了。
陳凱之心裡清楚,陳無極絕不可能是自金陵之後,就去了長安,陳凱之知道陳無極身上發生了什麼,只是可惜,他永遠不可能自陳無極的嘴裡得到什麼。
他心裡有些難過,也許人都會變的,永遠不可能是最初的樣子,畢竟經歷的越多,人就越發面目全非了。
他也不是最初的陳凱之,自然不會在奢求陳無極還是當初的少年了。
因此他並沒揭穿,而是朝陳無極笑了笑。
陳無極眼眸看著陳凱之,緩緩開口說道:“我在甘泉宮,住了四年,這四年來,讀了一些書,學了一些劍術。”
“什麼書?”陳凱之道。
陳無極道:“四書五經之類。”
陳凱之抿嘴而笑:“都是些‘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這些書嗎?”
“是。”
陳凱之笑吟吟的看著他:“此文何解?”
陳無極竟是略略呆了一下,踟躕了片刻,哂然笑了:“讀了之後,也都忘得乾淨了。”
陳凱之隨即道:“是啊,其實這些,對於無極殿下而言,都是無用之物,無極殿下這輩子,即便什麼都不學,依舊也有一生的榮華富貴。”
陳無極搖搖頭,道:“並不是因為如此。”
“那是因為什麼?”陳凱之細聲細語道。
陳無極沉吟片刻,才一字一句的吐出話來:“因為我不信這些,我不信什麼孔孟之道。”陳無極說到這裡,笑了:“此前我流落在民間的時候,見慣了民間疾苦,深知所謂成仁取義之學,都是空話罷了,事實上卻是,成仁取義之人,卻是捧著成仁取義四字,醉生夢死,貪圖富貴;若世上真有仁,何至於我曾經衣衫襤褸,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那朱門大宅之內,卻是夜夜笙歌,數不盡的美味佳餚,裡頭的人,即便是醉生夢死,即便是將吃剩的骨頭餵狗,也絕不肯施捨一分半點出來,可偏偏,他們卻滿口仁義,可見仁義二字,實是可笑。”
陳凱之微微皺眉,目光越發犀利起來,冷冷的注視著陳無極,一字一句的反駁道:“世上是有仁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