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念足可以毀滅掉天下!
李玄駭然變色,大驚道:“這……這是什麼惡魔?”
雪隱上人輕嘆道:“你已觸動了他的禁制,他出世是早晚的事情。而一旦他出世……”
連雪隱上人這等修為的人,臉上也不禁露出了鄭重之色。他緩緩道:“那時,只怕千千萬萬人的生命都將被奪去。”
李玄大叫道:“老頭,你可不要亂說!我什麼時候放出這麼厲害的傢伙了?若以後真有人死去,這麼多條人命背在我身上,我哪受得了!”
雪隱上人目中忽然射出一點精光:“若你不想揹負,那就趕緊離開摩雲書院,只要你離開,這一切的因緣都將停止,大唐盛世將持續下去,人民安居樂業也將持續下去!”
李玄痛苦地陷入了沉思。真的要離開麼?
離開了,就會有敵國的財富,榮華富貴,嬌妻美妾。他相信雪隱上人不會騙他。
不離開,則會有魔劫,有殺戮,他可能會成為這世界的罪人。
難道,他該離開麼?
他本沒覺得摩雲書院有多好,但此時一旦面臨著離開的抉擇,他忽然發現這抉擇是多麼的痛苦。雖然不願承認,但他已經將摩雲書院當成了家了啊。
要離開這個家麼?
要再成為沒家的孩子麼?
他抱著頭,痛苦地縮成了一團。
那是不堪回首的歲月,天地之大,竟沒有能容下他這個孩子的地方。
七歲,從他有回憶開始,他就流浪在這個盛世中,他就開始承受命運的痛苦。他想起了痛苦,但心神卻自動停止了回憶。
因為那回憶已不堪回首。
漫罵、凌辱、鞭撻、欺騙,所有陰暗而醜陋的一切不停止地施加在他身上,任何人承受了這一切之後,都將對這個世界失去信心,淪落成一粒罪惡的塵埃。但李玄,卻只是吊兒郎當地笑著,捻一棵狗尾巴草在自己的嘴角,想用冷笑話來對待這一切。
誰能理解冷笑話中的辛酸?
那麼,現在,他又將投入到這之中麼?
敵國的財富,無比的富貴,能否買來一個家?能否買來自由地嬉戲,像這四個月來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生活?
李玄昂頭向天,嘆出了蒼涼的一口氣。
天下。
蒼生。
冥冥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一襲白衣,在走向漆黑深邃的魔山。
為了在乾涸的西域掘一口永不幹涸的井,她走入魔王妖湖,用自己聖潔的生命換來了一方甘甜。
於是妖湖成為聖湖,清澈的泉水永遠流淌,澆灌在西域五十國的土地上。
那是她的眼淚,在為西域蒼生而慈悲地流著。
那時,定遠刀深插在黃沙中,他無力地跪倒在蒼天下,注視著她走向永劫。
現在,該是他入劫的時候了麼?
他相信,這一切,都不是幻象,不是赤夜妖瞳造出的幻象,而是真實存在的,是他的輪迴。所以,是他該入劫的時候了。
離開書院麼?
那似乎也沒什麼吧,十年來,他不是一直在流浪麼?能夠在書院暫且棲身,感受一段溫暖,已經足夠了。
黃金還給龍薇兒,便清了她的債。榮華富貴?李玄搖了搖頭,不及兩袖清風啊。
他低頭,第一次如此地深沉:“若我離開,真的會讓盛世永遠延續下去麼?”
雪隱上人緩緩點了點頭。
李玄不再說話,轉身,向摩雲書院走去。雪隱上人不再攔他,因為,離別是需要告別的。他相信李玄一定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只是,會有正確的選擇麼?
雪隱抬頭,目注著浩淼的蒼天。天道悠遠,又豈是凡人所能看穿的?良久,他也不由得嘆出了一口長氣。
李玄找的第一個人是蘇猶憐。
這個天姿國色、千嬌百豔的女子給了他很多牽掛。他並不喜歡蘇猶憐,尤其是每次考驗都水深火熱、九死一生。但蘇猶憐的痴情卻讓他深深感激,也許,他沒有前生的話,他會拜倒在蘇猶憐的石榴裙下,心甘情願地接受這份考驗吧。但現在,他卻只能本能地抗拒著,因為初入書院時那輪迴般的感覺,他的心已悄悄挪到了龍薇兒的身邊。
儘管他也並不很明白自己的感情。
儘管龍薇兒喜歡的,是玉樹臨風、天下無雙的謝雲石。每想到這一點,李玄就不由得心下酸楚。唉,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比上這位劍術超群的司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