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蘭宮便空了下來。有一日,一個小宮人不知怎麼就從那床榻底下翻出了一個稻草人兒,那稻草人上拿硃砂寫著麗淑儀的生辰八字,而在稻草人的心口與腦門兒上,還插著數根銀針。
此事鬧將出來,中元帝自是極為不虞,便命邢有榮去查,結果查來查去,就查到了容華夫人杜十七的頭上。
縱然杜十七竭力否認,但從通光殿裡搜出來的另一隻稻草人,卻成了讓她無從辯解的鐵證。那稻草人上寫著最近比較受寵的昭容夫人的生辰八字,就差往腦門兒上扎針了。
發現此物之後,中元帝大為震怒,立時便將杜十七的容華夫人頭銜給抹了下來,直接貶成了最低等的良人,又把她趕去了最冷僻的“含光殿”,與一群不受寵的低等宮妃一同居住。
在皇宮裡,舉凡帶著“光”字的宮殿,通常都不大好。而這含光殿比通光殿還要偏僻,窩在皇城最北端,與壽成殿隔得極遠。杜十七若是想要再見天顏,那她可得花老鼻子力氣才行了。
除魘勝之事外,中元帝某日微服私訪,偶遇一徐姓嬌俏小美人兒,心甚愛之,遂將之封為了美人兒。
這位徐美人因是庶民出身,故她在後宮裡的品級,是永遠不可能往上升的了,就算她誕下龍子,也只能往那美人的封號上加幾個字而已。
這位徐美人的到來,委實安慰了中元帝的一顆老花心。因杜十七、麗淑儀帶來的那種失落感,也在這徐美人的身上得以彌補,這讓他的心情又漸漸好轉起來。
這件事也傳得頗廣,眾人皆道那徐美人運氣好,一來就得了聖心。
宮中的事情紛紛擾擾,宮外的各士族無不將注意力放在了這些上頭,揣度著聖心何在,江、杜二姓孰強孰弱,卻也沒心思去管別的了。
於是,八月初時,皇莊上突發食物中毒、導致近十位僕役身亡之事,自然也就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便在離著大都千里之遙的涼州古道上,有一個人,對皇莊事件以及三皇子妻妹婚事的關注,卻是遠勝於其他。
那人立在樹下,安靜地讀著手裡的信,視線長久地停留在信上寫著的一個名字:
顧傾城。
“似見故人矣……”那人喃喃地嘆息著道,抬起頭,看向了遠處的天際。
他身形修挺、風度凜然,一身絳色長衫仿似火焰般灼目,可他的容顏卻又是那樣地冷,如冰似雪,俊美有若神祗。
正是名滿大都的青桓桓子澄。
此刻,這位大陳第一美男子,便立在這涼州古道的路旁,神情空遠,彷彿陷入了迢遙的回憶中。
在他的身前,是大片廣漠無人的荒野,黃沙遍地、衰草連天,一棵白楊樹孤零零地挺立他的身邊,樹上的葉片已然枯黃,秋風掃過,颯然作響。
西風古道,馬鳴蕭蕭。
桓子澄的視線,停落在了極遠的地方。
在這片曠野的盡頭,那遠處灰雲堆積之處,有一片隱約的城池的輪廓。
北地的秋天,西風冷且勁,縱然有大片的陽光照在身上,亦只有些微暖意。
桓子澄收回視線,再度低頭讀信。
陽光落於他的側顏,於挺直的鼻骨旁刻下濃重的陰影。他垂眸看著手裡的信,視線微微滑動,冰冷的臉上,一無表情。
好一會兒後,他方才將信折進袖中,負起了兩手,轉身往回走去。
大片的曠野被他拋去身後,那闊大的空寂彷彿沒有盡頭,而在他的身前,卻陡然現出了一座筆直的山峰。
在這片闊遠的平原地帶,這座山峰就如被巨人從地底下生生拔起的一般,突兀而又奇詭,山勢險峻、寸草不生,唯大塊的黃色、青色與黑色交織的石塊,被經年的朔風吹成奇形怪狀,累滿整座大山。
第863章 二宗師
以這座山峰為首,那平坦的曠野亦於此處斷然中結,如同被群山一刀割斷,連綿起伏的大山橫亙於其上,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桓子澄步履從容地往前走去,直到行至馬車旁,方才停下了腳步。
在馬車停靠的正前方,是一條窄細的山道,山道兩側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夾住了一線細細的藍天。
遙遙地望著這條山道,桓子澄面無表情。
李隼一臉肅殺地跟在他身旁,手按劍柄、面色極為冷峻。
當此際,前方陡然傳來了數聲低喝,隨後是“嗆啷啷”拔劍之聲以及兵戈相擊之聲,雜以男子低沉的呼喝與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