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盡了全身力氣方架住吳老夫人的身體,將她緩緩放平在榻上,又拿了一隻隱囊枕於其腦後,旋即便疾步奔出屋外,不一時又快步折返,掌中託著一枚桃核大小的黑色藥丸。
此刻的她雖是氣息急促,但面色卻較方才鎮定了一些。進屋後她便快手快腳倒了一盞水,將藥丸化入水中,再喂吳老夫人喝了下去。
半刻鐘後,吳老夫人面上的那一層青灰,終於漸漸地淡了下去,連同她那帶著尖嘯的喘息聲,亦慢慢地平定。
蔣嫗目中含淚,一面以衣袖輕輕替她扇著風,一面哽咽道:“夫人可好些了不曾?頭還暈不暈?”
吳老夫人無力地搖了搖頭,兩眼微闔,慢慢地,眼角邊便凝出了兩顆混濁的老淚。
“我的阿芳……可憐的阿芳……我可憐的孩子……”半晌後,她終是低低地泣訴了起來。那沉悶而低啞的語聲,仿若是從地底下發出來的一般,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夫人寬一寬心……且寬一寬心……”蔣嫗語聲微顫,眸中含著痛惜與關切,緊緊拉住吳老夫人的手搖動著:“雖則姑太太的子嗣……但終究她也立住了腳,如今正得夫主萬般寵愛,夫人也應保重才是,姑太太身後有您,也多了一重靠山不是?”
這微帶顫音的幾句話,讓吳老夫人身子一動,緊接著,她的眼皮便顫動了起來。
“夫人,姑太太還需靠著您啊。”蔣嫗又道,一臉希冀地盯著吳老夫人的臉。
幾息之後,吳老夫人的眼睛終於漸漸地睜開了,渙散的視線亦凝聚了起來,看著蔣嫗。
蔣嫗忙又湊近了一些,苦苦勸道:“夫人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姑太太多想一想。若是沒了秦家、沒了夫人,姑太太可就真是……孑然一身了。”她說著已是語聲若嘆,目中的痛惜之色更為濃郁。
吳老夫人聞言,灰敗的面上漾起了一絲悽然,良久後,終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說得對啊。”她語聲微弱地道,像是被這一聲長嘆抽去了所有的力氣,每一個字都說得萬分艱辛:“我……不能倒下去,我得好生……活著,給我的阿芳……做靠山。”
“正當如是,正當如是。”蔣嫗急急點頭。
吳老夫人閉起了眼睛,粗重的呼吸聲漸漸平緩了下來。再過得一刻,她終於扶著蔣嫗的手,慢慢挪動著身子坐在了榻邊。
蔣嫗連忙又跑到一旁,將所有的隱囊皆捧了過來,圍著吳老夫人擺了一圈,以使她坐穩身形。
做完了這些,她又跑去了一旁的西次間,將銅吊壺拿了過來,向茶盞中斟了滾湯的暖水,略吹涼一些,喂吳老夫人喝了一盞。
不知是藥丸起了作用,還是蔣嫗照顧得周到。約莫一刻鐘後,吳老夫人的氣色終於恢復了一些,身子也能坐得穩了。
“你且再細說說,醫是如何說的。”一俟坐定了下來,她便又開了口,聲音雖仍有些發顫,神情卻已平靜了許多。
蔣嫗聞言,面色微有些發白,眸中湧出一絲不忍,沉默了一會,方低聲道:“醫說,那幾樣面脂與妝粉中,有兩樣各摻了極少量的丹砂與輕粉,這兩種藥若是長期用著,會致女子……不孕。此外,我另送去的那幾瓶香露也有問題,木樨露裡摻了麝香與蟾酥、芙蓉露裡摻了冰片與雄黃,亦皆是分量極微。醫說,這四樣若再加上珍珠粉與犀牛黃,便是六神丹的配方了。那六神丹……若是孕婦食了,會……胎死腹中,或是……產下畸胎。”
她低微的語聲像是被這夜色壓抑著,在房間裡泛起沉悶的迴響。
吳老夫人臉色泛青,頰邊的肌肉不住顫動。
即便是第二次聽蔣嫗轉述,她仍舊覺得手足發冷,心底裡亦在一股一股地往外冒著寒氣。
到底是什麼人,會用這般歹毒的法子,殘害她的女兒?!
前些時,她趁著西院大搜檢之機,令蔣嫗將東萱閣也清了一遍。為著搜檢方便,便將秦世芳的一應用物皆歸置在了西廂之中,鎖了門不令人進去翻動。後因忙著打發那幾個僕婦,又將到年下,故那西廂的門便一直沒開過。
便在前幾日,秦世芳遞信說要回府,吳老夫人方想起女兒的東西還收著沒拿出來,遂命人開了自西廂,預備將一應用物挪至東萱閣後的醉杏園。(未完待續。)
第097章 悵春草
那醉杏園乃是東院的一所花園,風物幽淑、景色清雅,又有樓臺堆砌、玉欄石橋,比之東籬亦不遑多讓,卻是最宜女兒居住之地。吳老夫人便想著,將秦世芳挪到這裡暫居。誰想那些小鬟做事不慎,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