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都在鳳鸞殿內,他便直接吩咐擺駕母后宮中。
先給父皇母后請過安,慕容又與兩位姐姐一一見禮,露出澄淨又溫醇的笑顏,小小年紀越發的老成持重。
牽掛慕容之心,與妹妹又有不同。慕容終將肩挑西霞的大任,身上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多,慕容薇尤其關心他的學業,細心地問了幾句,慕容耐心做答。
姐弟情深,礙著男女有別。大多時候,都是兩姐妹在說,慕容津津有味聽著。聽到有趣處,便微微牽動嘴角,露出一絲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笑容。
比之去歲冬季,慕容少了些這個年紀的活潑,添了穩重的威儀。
因是時辰不早,不及向皇祖母請安,慕容薇話題一轉,便關切地向母后詢問皇祖母的病情。
楚皇后吩咐宮人斟了慕容薇慣常愛飲的正山小種,又遞了塊御膳房新制的棗泥松瓤卷給她,細長的鳳目裡含著欣慰的笑意:“羅訥言的醫術極好,日日給你皇祖母施針,夏老太君隔三兩日就來探望,如今已經基本痊癒。”
一身風塵,今日自是無法拜見。聞得皇祖母安好,慕容薇與母后一樣欣慰。
江陰幫的事既然開了頭,便須雷厲風行。只怕節外生枝,討要玉屏山封邑的事也刻不容緩,不好直接向父皇母后開口,都需要先向皇祖母稟明。
慕容薇乖巧地回道:“今日風塵僕僕,便不衝撞皇祖母她老人家,明日一早,阿薇去向皇祖母問安。”
女兒懂得疼人,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楚皇后心內更添歡娛。心疼她旅途勞累,便不留她在鳳鸞殿說話。
楚皇后籠著女兒的鬢髮,含笑說道:“先回去換衣裳,今日就將晚膳開在鳳鸞殿內,母后吩咐御膳房做幾道你愛吃的小菜。阿便不用再回上書房,今日放半天假好生歇息,母后吩咐人去把阿萱母子也請來,一家子歡樂團圓。”
慕容薇含笑應是,慕容卻笑著起身回道:“母后體恤,原該遵命。只因課業裡還有篇長賦未曾做完,來時兒臣只向夫子告了半個時辰的假。既已見過了長姐,阿便先回上書房去,晚些時候過來領膳。”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弟弟不再是那懵懂無知的孩童,一言一行對自己極負責任。慕容薇冷眼瞧著阿,不過三月未見,已然褪去些許的青澀,透出與實際年齡不符的沉穩。一時為他高興,又有些心疼。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尋常百姓家,八歲的男孩子雖然粗茶淡飯,卻可以唿朋引伴,徜徉在田間地頭,尋那麻雀、蟋蟀,甚至黃狗為伴,盡情嬉戲。
身處廟堂高宇,八歲的慕容錦衣玉食,奴僕環繞,卻要聞雞起舞,修習勤政為君之道,日日苦學不輟。
崇明帝如今議政,都將兒子帶在身邊,存心好好磨鍊。
慕容每日五更即起,由幾位老師同時教導。半日習文、半日習武,晚間時常隨著崇明帝批閱奏摺,偶爾列席內閣議事。雖未冊立太子,早已實至名歸。
此去經年,慕容薇心下一時有些唏噓。大約去歲冬日,姐弟幾人雪下捉鳥的童趣以後會少之又少。
昔年不懂珍惜,與蘇暮寒兩兩相看的歲月靜好裡,總刻意忽視圍繞在身邊的姊妹親情。如今想要珍惜,卻忽然發覺,弟弟已然不需要自己的呵護。
成長的痕跡如大樹間一圈又一圈密密的年輪,又似唿嘯輾過的車轍,清晰得令人無法忽視。慕容薇心酸,卻也更加心慰。
疼愛地拍拍慕容瘦弱的肩膀,慕容薇露出自豪的神情:“我家阿雖小,肩上也能挑起重擔,替父皇與母后分憂,真是可喜可賀。”
慕容露出霽月清風的笑意,只含笑應對,並不故做謙詞。他眉宇間英氣逼人,又顯得鎮靜從容,躬身向父母與姐姐告退,便先重新擺駕上書房。
慕容薇將杯中茶飲盡,便也起身告辭,預備回去沐浴更衣再來領宴,還要命人打點送與各處的禮物。
日思夜想,一朝相見,慕容蕙自然捨不得姐姐,便吩咐珍珠回去為自己取晚上的吉服,隨著慕容薇一同去了璨薇宮。
璨薇宮內,留守在家的紅豆、香雪等人聞得公主回宮,已然早早候在殿外。
慕容薇遠遠便望見宮門口那一掛繽紛的紫藤蘿如瀑,爬滿了宮牆,正是開得如火如荼。淺紫粉白的藤蘿花成珠成串,如絢麗的錦綢,美不勝收。
沿著墨玉長階徐徐走進,慕容薇一眼便瞅見藤蘿旁的鞦韆架下鋪沉了一地落花,足有三寸厚。
依著以往的吩咐,那一方田地是被宮人刻意留出,不曾清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