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
人心不足蛇吞象,說得大約便是他這種人。
不想止步檢察院御史的位子,劉本一直苦苦鑽營,也真給他等著了機會。明知成王敗寇,劉本偏想賭一賭,這才幾次三番要連襟打壓身處淮州的陳如峻。
一點風吹草動,連襟在江陰就坐立不安了,果然小小的知府修為還不到家。好處不想落下,出了什麼事便想都由他給兜著,不曉得飲水思源,替他擋清障礙,反而輪到自己替他善後,這成什麼道理。
劉本輕蔑的想著,又拿起水煙吸了一口。曉得福壽膏的厲害,劉本並沒有染上煙癮,只不過偶爾吸上兩口。福壽膏燻然的香氣令他陶醉,思路也愈加清晰。
既然做了,不管對錯,都只能一條路到底。至於江陰,本就是與他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想要中途退縮,非他所願。
繚繞的霧氣裡,劉本其實也有些後悔。
過了一個冬天,崇明帝似乎換了個人。昔日溫吞寡斷的性情大變,連連肅整朝廷,一連幾件事都做得漂亮。今次工部推行新政得力,崇明帝在民間的威信更是水漲船高。
若是帝王早有這般氣魄,他當日與那人聯絡肯定會掂量掂量。如今卻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了。
劉本沉著臉將菸袋扔在炕桌上,轉頭去給連襟回信,要他繼續打壓陳家在淮州那邊的勢力,江陰府官場上陳如峻的學生一個也不能留。
於知府不知道劉本心裡對他鄙夷,待收了平安無事的回信,一顆心才算放進肚子裡。又覺得自己草木皆兵,有些小心過了頭。
算著日子,夫人已然先於安國夫人一行到了揚州,於太守也不敢繼續照著劉本的指示給陳家使絆,一面口頭應承著,一面靜靜等待夫人的訊息。
這一對連襟,為著各自利益,表面上行動一致,私下都將小算盤打得門清。
楚朝暉一行是官船緩緩而行,不急不徐。粘氏則是輕舟簡從,順流直下,自然趕在官船前面。
第二日午後,粘氏與兩個女兒便到了揚州,先將太守的親筆信洠�慫腿タな馗��呈弦豢桃膊壞⑽螅�只懷寺沓擔�北際菸骱�員叩墓磐┙執薷��
崔家是當地望族,依舊住著祖上的老宅,地理位置十分優越。
衚衕口兩棵梧桐樹已然有些年頭,古木森森枝幹參天,一條寬闊的青石板路光滑平整,可容兩車並行。
黑漆的桐木大門上銅製鎏金的門環蒼老古拙,再往上便是崔家先祖親筆題就的匾額,百年滄桑,添了歲月的痕跡。
太守夫人帶著女兒到訪,帖子一遞進去,崔府立時便是一陣忙碌。
管家親自來迎,將兩扇黑漆的大門敞開,叫粘氏的馬車直接駛入,一路停在垂花門外頭,粘氏才搭著婆子的手下了馬車。
侄女粘亦纖扶著她的婆母,兩人已然迎到垂花門口。彼此見了禮,崔夫人便笑盈盈將粘氏往裡讓。
太守夫人,又兼是次子媳婦兒的姑母,來得雖然突兀,崔家照舊殷勤招待。
揚州崔家在當地本是望族,粘氏耳目通達,又來往多次,對崔家的情形自然頗為了解。
因老夫人尚在,崔家三房都居住在古桐街老宅,並未分開。
崔家長房一脈,崔笙膝下兩個兒子都是嫡子,長子崔遙娶了陳如峻的大女兒陳欣華,次子崔迢便娶了粘氏的侄女粘亦纖。
陳家與粘家嫁女,都是望著崔家那條年過四十膝下無子方可納妾的家規選定,做父母的只求女兒這一生過得安康,並不指著女兒光大門楣。
崔家因著長媳陳氏穩重賢淑,出身世家,又育有長房嫡孫,身份水漲船高,已然接替婆母,掌了府中中饋,極得公婆歡心與老夫人歡心。
也是因此,粘亦纖認做府內偏心。長嫂掌著中饋,府中銀錢怕是流水一般落進大伯一脈,丈夫面前時有微詞,對長嫂與婆婆多有不敬。
粘亦纖時常仗著兩位姑丈的身份,對長嫂冷嘲熱諷,若婆婆訓誡幾句,她便回孃家告狀,又尋姑姑撐腰。
揚州隸屬江陰,粘亦纖請動太守夫人出馬,崔家看太守大人的面子,也只好睜之眼閉之眼,只要不鬧上臺面,便聽之任之,只委屈了陳欣華生些閒氣。
父親仕途不順,蹉跎幾年又貿然進京,吉凶尚且未卜,陳欣華怕給孃家添麻煩,一直隱忍不說。
年前那場風寒,亦與粘亦纖脫不了關係。
粘亦纖當日故意示好,約著長嫂去向老夫人請安。因是年關將近,陳欣華無意與她交惡,便隨了她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