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又出聲相喚。
慕容薇回過頭來,投向他一抹詢問的眼神。一縷金色暖陽映上眉間,似是無數的流光溢彩在眸中跳動。
“阿薇,很抱歉,今夜不能陪你觀燈和放焰火了”,蘇暮寒的眼中閃過一絲沉沉的落籍。
去年的今夜,他們曾與夏家兄妹一起溜出宮去,走在人來人往,燈流如匯的青龍大街上,歡快地玩到三更天。往後,這樣的日子怕是越來越少了,他望著慕容薇的目光,帶著深沉的眷戀。
他的表妹,他從小的竹馬青梅,便是恨著複姓慕容的每一個人,想要除之而後快。對她,依舊恨不起來,反而總是糾纏著深沉的愛憐。
可惡的秦恆,初一在壽康宮竟說出那番話來。
想想人品不遜自己、而身份明顯佔著優勢的建安太子秦恆,蘇暮寒的目光驀然變得冷厲。他再與慕容薇道別,藉著垂下雙眸掩蓋眼中的戾氣,從容轉過身來往宮外走去。
他曾將初一那番話學給從雲南來的表叔聽,表叔沉吟了片刻,輕蔑地提著崇明帝與皇太后的名字說道:“建安這次不過是試探,給西霞留幾分體面。若打定了主意想娶,不要說慕容清,便是喬浣霞出面都沒有用。”
表叔要他痛下決斷,不要學他父親,為了一個女人誤了大業。可他方才目送慕容薇遠去,卻有些理解了當年父親的心情。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能牽著自己心愛人的手,向她許下相守一世白頭到老的承諾,該有多麼美好。
直至兩人年華老去,白髮蒼蒼時依然相偎相守著笑看夕陽落山,又是何種的幸福。
只是大約這一生,自己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打從邁出第一步,甚至更早,當他藏身大殿目睹了父親向崇明帝下拜,有些因果已然種下。他與慕容薇已經漸行漸遠。如今所做的種種努力,只怕最終都是徒勞。
便是徒勞,終究要賭一把。也許,上天會眷顧,江山與美人讓他同得。
蘇暮寒思緒紛紛,臉如秋水般沉寂,望也不望路遇的幾個參加師箋會的千金,徑直出了宮門。(未完待續。)
第九十四章 添香
宮中舉辦的詩箋會盛典歷來受京中貴女們青睞。
今年,因那一張心思玲瓏的五色箋,又讓人多了幾分期待。
比往年時辰尚早,貴女們卻已陸續入宮。當中纖塵不染的青磚甬道上,正有宮人引著幾位來參加詩箋會的千金,穿過曲廊行往御花園裡的四季景。
春寒料峭,大多數人卻已脫下臃腫的冬衣,換了單薄又顏色明麗的春衫,行走在朱欄水榭之中,與風景融為一線,越發襯出身姿婀娜與奼紫嫣紅的嬌俏。
戶部尚書錢唯真的嫡女錢玫也在入宮的貴女之列。她儀態端正,裝扮典雅而高貴,行走間拂動壓裙的玉佩,隱約能聽到舒緩的環偑叮噹。
她正由宮人引領著繞過假山,要往御花園去,遙遙望見不遠處一對璧人相視而立,不由放慢了腳步。
那青綠的皎皎身姿如線,牽動她的雙眼,錢玫望著一旁那霸道的杏黃色衣衫,心頭驀然升起強烈的不甘。
錢瑰裝做整理耳上的珠環,立在遊廊一旁的粉牆邊,請領路的姑姑稍待。待身邊的宮人稍離,她又藉著輕嗅梅蕊的香氣,目光痴痴轉向一邊,貪戀地望著離去的蘇暮寒。
不知怎得,春風一起,撫動蘇暮寒淡青的披風,望著青衫少年獨自離去的身影,錢瑰就覺得那風悽悽清清,帶著心上人青衫落籍的憂傷,自己不知增了多少惆悵。
錢瑰多想喚住他,明白地告訴他,此生別無他求,只想陪在他身邊紅袖添香。
錢瑰的心事,父親一直知曉,總要她稍安勿躁。父親曾說,錢府的掌上明珠,斷不可與人做妾,便是安國王府的側妃也配不上她的身份。
父親要她等著,一幅不急不徐的樣子總是那樣不溫不火。錢瑰沒辦法像父親那般沉得住氣,每一次見到慕容薇,想想橫亙在她與蘇暮寒中間的這個人,她都覺得心上有團火在燃燒。
可是,從年前知道大將軍陣亡,父親又換了口風,再一次提起自己的親事,父親口中不再是等待,而是緘默。
錢瑰明白,沒了大將軍的安國王府便是斷了臂膊。父親心機深沉,堂堂戶部尚書的位子還不能叫他止步。如果看不到蘇暮寒的作為,便不肯再將寶押在安國王府身上。
錢瑰在心裡輕輕嘆息,方要隨上宮人的腳步,便聽得身後有人低聲喚了一句:“前面可是錢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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