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遣散了身邊的丫頭,乍聽得有人說話,驚得亭內兩位女子一驚。
只見其中一位身著水粉色霞影緞帔子,藍綠瑞紋雲綿宮裙,裝扮精緻,正是錢尚書的小女兒錢瑰。
錢瑰不防備人聽見,被那句“本宮”先唬了一跳,見來人正是公主殿下,一張臉早已雪白。
倉皇之間,反應極快。錢瑰也不曉得慕容薇是否記得自己,先恭恭敬敬行禮問安,自報家門:“小女錢瑰,家父名諱上唯下真,參加公主殿下。”
另一位著晚霞紅底遍地金束裙的女子,方才只聽得對方喚做四小姐,慕容薇卻不認識是哪家的姑娘。此刻見她大顯侷促,眼中懼色一閃而逝,似是依舊有些不清不楚。
見錢瑰行禮,這女子也跟著上前問安:“襄遠伯府溫嫿,見過公主殿下。方才…是我們二人在此閒話,擾了公主淨聽。”
一身的酒氣撲鼻,慕容薇先皺了眉。一個小小的襄遠伯府,竟然敢暗指慕容薇偷聽,還真是酒壯人膽大。
慕容薇微微冷笑,也不叫兩人平身,又上裡走了兩步。流蘇極有眼色,將手中絲帕抖開往繡墩上一鋪,慕容薇坐了,才冷冷問道:“原來是襄遠伯府的小姐,本宮問一句,是誰在安國王府門前哭哭啼啼?”
錢瑰心下墜墜,她便有心搬弄事非,也不會尋個溫嫿這般蠢的人。只是方才自己言語中確有挑唆的成份,也不知慕容是否聽去。
方才溫嫿藉機尋她說話,她不耐煩應酬,只端坐微笑,同桌的幾位小姐看她的面子,才與溫嫿多說幾句。
這幾位閨秀素日不與襄遠伯府來往,溫嫿受寵若驚,多飲了幾杯酒,腦子一熱,便搜腸刮肚尋些新奇事說與眾人聽。
錢瑰看得不耐,推說更衣,便起身出門。
溫嫿與別人不熟,便也隨著出來。走至亭中,為顯自己訊息靈通,忍不住又將當日安國王府門前那一幕翻騰出來。
其實當日襄遠伯夫人去弔唁,見著楚皇后的鑾駕,根本離得太遠,連上前請安都不敢,只回來府內亂說一氣,叫溫嫿記在了心裡。
溫嫿留意蘇暮寒,更在錢瑰之前。
庶妹溫婉得了安國夫人的青眼,常常被接入王府中,叫她極為眼紅。有兩次安國夫人竟然親自送溫婉回家,還攜了兒子蘇暮寒同行。
安國夫人並不下車,只吩咐婆子將溫婉抱到她姨娘懷裡,溫婉笑得如碎星點點,刺她的眼。溫嫿躲在垂花門的後頭,曾看見年少的蘇暮寒掀起車簾的一角,笑著向溫婉告別。(未完待續。)
第九十九章 合汙
年少的蘇暮寒目光眉彩,皎皎如月,那是怎樣一張動人心魄的容顏。
溫嫿只覺得轟隆一聲,似被雷電擊中,從頭皮麻到腳後跟。
垂髫女兒最初的悸動,是她這些年來埋在內心最底層的秘密,奈何身分相差雲泥,一個人也不能說。
恨那些可以與蘇暮寒比肩的貴女、恨溫婉、恨周夫人、更恨自己府上沒落的身份。爵襲三代,祖父一輩、父親一輩、還有兄長一輩,襄遠伯府勳貴的身份就走到了頭。
再過些年,這京裡便沒有什麼襄遠伯府,宮廷聚會、王府宴客,以前能過的日常生活,她將無法融入。
伯府的子侄輩們想要做官,也要依著科舉一步一步走起。十年寒窗,擠過獨木橋的少之又少,單看府裡眾人的行徑,又哪裡有希望可言。
那一日聽母親說起蘇暮寒,溫嫿聽得留心,更為他難過。今日為了賣弄,不免打抱不平。仗著酒意壯膽,說得又是添油加醋。
見溫嫿大有囧意,面上還是一片茫茫然,慕容薇以帕掩唇,輕輕含笑,望著錢瑰說道:“錢小姐,襄遠伯府的姑娘話裡不清不楚,你來告訴本宮,方才你們究竟是在說誰?”
錢瑰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膝蓋痠疼,心內已是苦不堪言,只怕慕容薇當做她有心聽溫嫿的編排。再將身子彎得更低:“公主殿下,溫四小姐有些醉意,與臣女說了兩句沒頭沒腦的話,臣女愚鈍,竟沒聽清楚。”
從背後狠狠擰了溫嫿一把,指望她能看看清楚,面前的人究竟是誰。
亭內背陰,瑟瑟小風一吹,將只著了春衫的溫嫿吹得清醒幾分,又見慕容薇面沉如水,錢瑰依舊小心翼翼保持著行禮的樣子,酒意登時去了七分。
溫嫿頭上冷汗冒出,也不顧苔深地冷,往慕容薇面前一跪,重重叩下頭去:“臣女失儀,冒犯公主,請公主息怒。”
“襄遠伯府四小姐,你是溫尚儀的嫡姐?”慕容薇斜睨她一眼,眉間盡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