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自己無憑無據,只拿一顆兒孫晚輩對皇祖母的孝心,來求她老人家昔日的好姐妹。
便是這一句話打動自己,自己才願意給姓羅的小子機會。沒想到那小心還真有幾分本事,莫浣蓮是急性子,今日便直接將他帶進宮裡。
老太君接了楚皇后親手奉的茶,淺淺抿了一口再擱回炕桌上,轉而拉起老友的手噓寒問暖,細問飲食起居,往日粗獷的一個人變了十分細緻。
知道喬浣霞不喜瞧病,莫浣蓮說得小心翼翼:“前日得了個好大夫,吃了他幾帖藥,積年的腿寒好了許多,特意帶來給你瞧瞧。”
“哀家最煩的就是吃藥,如今都當成了飯來吃,偏你又薦什麼大夫。”往日雍容華貴、儀態端淑的喬浣霞已經尋不見,如今的皇太后多是孩子氣。她握著莫浣蓮的手不願鬆開,懶懶往後一躺,語氣裡諸多抱怨。
“浣霞,便讓他給你瞧瞧,倘若幾幅藥便調理好了,省得你再日日吃那些苦藥。”老太君喚著老友的乳名,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安慰:“不是好大夫,我也不會薦給你,你便信我一次。”
皇祖母眉頭攢成疙瘩,雖不情願,卻還是點頭,拿指頭戳著莫浣蓮的眉心,小兒女般的亦嗔亦怒:“每次都拿這種話哄我,便就再信你一次。”
忽然間就感動到淚水漣漣。羅漢床上兩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互相扶持,情深言淺。友情從幼至今,老而彌堅,更會亙古不變。
有綠水,才有青山可依。有鍾子期,才有伯牙絕弦。
草木零落,美人遲暮,便是踏破流年,身邊依舊有友相伴。看著這一世的皇祖母與老太君,又想起前世的自己與溫婉,也曾這樣相互扶持,可惜只走過那麼一段。
慕容薇側過身去,不讓眾人瞧到自己泛紅的眼,心裡感激老太君果真信了自己,願意給她這個機會。
“瑤光,等閒的人我不會薦上來,此人在宮外候著,便傳他進來給你母后把個脈吧”,老太君目光沉穩,言語有力。她望向楚皇后,收了方才對著老友的疼惜,更多的是嚴肅與執拗,不容楚皇后拒絕。
不請求自己首肯,以一幅長輩的樣子吩咐自己,反是這樣的莫浣蓮更叫楚瑤光無端相信,她微微頷首,答了一句:“全憑老太君吩咐。”
第四十八章 希冀
七年之間,曾經報的希冀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一個一個的太醫換著藥方,一副一副的苦藥喝進母后肚裡,楚瑤光已經無奈地接受了現實,卻又因老太君的到來而顯現出一絲曙光。
幾個人靜靜坐著,沉默地等待著來人被傳入宮內。
悠長的青磚甬道通著長廊,滴水的重簷卷著碧瓦,一座宮牆更連著一府宮牆。領頭的內侍在前,將等候在外的羅訥言領進壽康宮。
一路行來,明媚的陽光伴著積雪的消融,羅訥言的步子由最初的慌亂變得有序。
紅日升上湛藍的天空,萬點霞光似流火般絢麗。路邊積雪化去,花枝下的枯葉露出凋零的本來面目,羅訥言堅信自己,撫去面上浮土,璞玉總會發光。
往昔看不起父親行醫,自己寧願寒窗苦讀,來博取功名富貴,想法真是淺薄。如今飄零在外,骨肉分離,見多了人情冷暖,才明白功名富貴都如煙雲,唯有生命最為珍貴。
父輩傳下的醫術,不應由他手上失傳,而是更應發揚光大,羅訥言挺直了方才因為害怕而微微彎著的脊背,隨在內侍身後,坦蕩蕩地前行。
壽康宮內燃著地龍,又燒著暖爐,檀香一燻,面對一殿裡珠圍翠繞的宮中貴人,一路行來的羅訥言緊張得渾身冒了汗。
喬浣霞已被扶回寢宮更衣,等著他來診脈,羅訥言由內侍領著,帶到楚皇后面前。
鳳儀天成,楚皇后縱然只是凝神端坐,上位者不自覺帶著睥睨的威儀還是無處不在,壓得羅訥言抬不起頭來。
羅訥言的衣物早已典當殆盡,入了夏府之後新做過兩件棉袍,今日為了進宮,換了一件青色暗紋直裰,頭戴青布方布,簡樸裡不失周正。
楚皇后細看來人,鼻直口方,雙目坦蕩,該是行為端正之人。
初次入宮見了貴人,雖然膽怯,卻是即不魅上又不失禮,到也有些教養,吩咐平身,細問了他的醫術來自家傳,便請白嬤嬤帶他去瞧母后的脈像。
慕容薇有心跟進寢宮,又知道不妥,她心裡著急,索性叫紅豆挪了繡墩,坐在了老太君身旁。
瞧著小丫頭面上不顯山露水,手中絲帕卻揉來搓去,似要攪爛一般,老太君還是知道慕容薇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