倥傯。
面前的黑子落地有勢,與白子糾結廝殺,每一粒棋子都落得恰如其分,隱隱間黃沙漫天、號角連天,好似兩國交兵到了敵前。
說是殘棋,已然再無落子的必要,這一盤棋若不是兩敗俱傷的局面,便是兩人化干戈為玉帛,彼此收手。
一如三個國家的風雲詭異,局面微妙而大有玄機。
崇明帝這樣委婉地暗示,自己的女兒並不適合當他太子東宮的主人。若是因此起了風波,兩個國家如今便面臨著這樣的兩種選擇。
秦恆思考片刻,執了粒黑子,認真落到棋盤上,竟是自斷後路,為白棋留了廣闊的天地,同樣也給黑棋留了無限的契機。
“退一步海闊天空,陛下的教導,恆受益匪淺”,秦恆起身立在崇明帝面前,他的聲音清朗舒緩,如靜靜流過的小溪:“恆素聞陛下膝下二女,皆是沉魚落雁之姿。兩位公主人品貴重,恆不敢高攀,若論金枝玉葉,自當還有其他皇門勳貴,恆心中另有他人,請陛下玉成。”
一子落地,滿盤局面皆變。崇明帝瞧著白子變得豁然開朗的空間,到似是峰迴路轉。他深喜秦恆的練達,關注地凝望著面前這位挺秀高頎的年輕人。
這一番話,與他方才的落子是同樣道理,都是避開了正面的衝突,另闢捷徑,到有些春風化雨的意思,顯然並不贊同建安帝國書裡頭以關閉集市相挾的話語。
秦恆長身玉立,清雋的身影略瘦弱,那一身太子錦衣襯得整個人華美清貴。他的神情認真而嚴肅,一字一句表達自己的心意:“恆深知自己並不是聯姻的上佳人選,且敬重兩位公主,不敢有絲毫褻瀆之心,但請陛下寬心。”
上午的陽光透過窗稜,金燦燦映上秦恆的面容。碎金般的光澤在他眼間跳動,目光澄澈而平靜。笑容與言語都如此坦蕩,沒有絲毫的芥蒂,崇明帝一顆心緩緩落在實處,臉上露出真切的笑意。
若是果真如此,即能成全女兒與顧晨簫一對璧人,又能與建安更修舊好,是三國皆大歡喜的好事,崇明帝何樂而不為?
崇明帝向秦恆示意,請他坐下說話,玄霜命人換過新茶,香醇的大紅袍擱在兩人面前,這才極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想著秦恆方才所說,心間另有其人,崇明帝開口問道:“不知殿下屬意哪位名媛?朕遣皇后細問一問,品貌性情可能配得上殿下龍鳳之姿。”
秦恆向上拱手,言笑晏晏十分坦誠:“恆不敢欺瞞陛下,去歲來姑蘇時,曾在馬場與一女子邂逅,恆一見鍾情,因唐突佳人芳姿,遲遲未敢開口。前日大典之上,才知她便是陛下新近冊封的端儀郡主溫婉。”
崇明帝聽得心間一跳,牽動嘴角壓下那一抹苦笑,唯有無聲的嘆息。若是換做旁人,為著國家大義,他當場允諾秦恆的請求也無不可。
偏偏溫婉是楚朝暉新收的義女。若他日與蘇暮寒撕破臉皮,崇明帝還指望溫恆能代替那不成器的逆賊,為楚朝暉頤養天年。
再想想這樁婚事,最終還須溫婉親自點頭。當日自己曾金口一諾,許下溫婉一個心願。若溫婉對聯姻十分牴觸,拿著自己的金口玉言堅辭,自己做為一國之君,斷然不能出爾反爾,強迫一個弱女子遠離故土。
崇明帝眸色瞬息萬變,秦恆只是侃侃而談:“素聞端儀郡主品性十分高潔,人又知書守禮,恆許以太子正妃之位,親來迎娶佳人。願咱們兩國永結秦晉之好,未知陛下可願給建安這個機會?”
崇明帝權衡再三,向秦恆歉然一笑:“端儀的確人品貴重,如今是安國夫人的義女,也當得起金枝玉葉四字。只是婚姻大事還須父母作主,殿下倉促間提出,朕不好隨意便應承她的終身。且待幾日,容朕問問安國夫人和端儀本人的意思。”
“恆正有此意,還是陛下思慮周全”,秦恆並不在意崇明帝此時略顯的拖沓,反而誠心誠意行了一禮,感謝他能為溫婉真心打算。
御書房小花廳內,兩人解開心結相談甚歡的時候,君妃娘娘心情無比愉悅,她命禮部的使臣依例向崇明帝遞上國書,自己則搭著香復的手,去鳳鸞殿尋楚皇后,想與她把臂同遊,在御花園裡觀賞那些奼紫嫣紅、盛綻如蓮的菊花。
第五百二十章 賞菊
“山棠紅葉下,岸菊紫花開,當真是難得的美景”。
君妃娘娘於漢人的詩詞並不精通,瞧著御花園中淺紫、金黃、碧綠、雪白的菊花層層疊疊,搭建成一重又一重的花塔,也不覺有感而發,隨口吟誦了兩句。
碧波錦繡,花事動人,金秋的御花園本就是美若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