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嘗不清楚,只想盡最後的努力,再勸說蘇暮寒一回。
楚朝暉聞說溫婉要去滄浪軒添菜,到有些踟躕,低低說道:“你去瞧瞧也好,暮寒若有衝撞你的地方,不必與他一般見識。”
“是,母親放心,阿婉去去就回”,溫婉含笑應承,重新系了披風,也不要丫頭跟隨,自己端了托盤,就著內宅小路往過了遇園,往淪浪軒走去。
到了滄浪軒,蘇暮寒的暖閣裡也剛擺了膳,四涼六熱的素菜,全盛在青釉纏枝花卉紋的方碟內,擺得十分齊整。
蘇暮寒守孝並不盡心,在外頭早開了葷腥,在家裡無非還做著樣子。
下人稟報溫婉到了門口,蘇暮寒頗有些意外。他趿了鞋子下炕,披了件淡藍色寶相紋的杭綢直裰,吩咐將人請進來。
瞧著溫婉進來,烏金趕緊接了她手裡的托盤擱在炕桌上,再利索地行禮問安。
聞道里頭是蘇暮寒愛用的素什錦,烏金掀開黃綠色的雙耳圓缽蓋子,將它擺在餐桌正中央,再取了小碗準備替蘇暮寒佈菜。
多日不見,蘇暮寒身上少了些從前的神采飛揚,一雙清湛的雙目更加內斂,透著平靜與冷淡的色澤。他含笑與溫婉說道:“郡主是今日到府的麼,如何想到來滄浪軒坐坐?”
周老爺子父子二人公然拒絕與蘇暮寒來往,往昔只曉得躲在暗處捉迷藏,這些日子到公然露面。溫婉的舅舅更是出現在京師貢院,做起了莘莘學子,為著明年的科考早做準備。
擺明了從此後放開大周后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做西霞的國民。道不同不相為謀,蘇暮寒如今已然明瞭,溫婉自始至終都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上。
縱然一脈相牽,有著相似的容顏,卻對她再無了從前的親近。
不知不覺間,兩人連稱呼也已經改變,蘇暮寒此時到有些體會,溫婉從前為何待自己客氣而又疏遠,只會守禮喚一聲世子,從不喚他的名字。
“才剛過府,替母親做了羹湯。有日子不見,想著王爺愛用素什錦,便送了一缽過來。”溫婉臉上掛著淺笑,不管蘇暮寒對自己的稱呼如何變化,她始終是這般淡雅出塵的應對。
四目相對,眼中的東西太多,溫婉眸間全是恬柔的笑意,蘇暮寒則是客氣裡帶著玩味。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雖然沒有火花四濺,卻彼此都瞧見了淡淡的疏離,讀出了陌生的韻味。
“從前多次嘗過郡主的素什錦,不想今日依舊有這個口福。只是如今有了身份,又何必再學從前。”蘇暮寒自嘲地一笑,閒閒一指窗邊的矮榻:“郡主若不嫌滄浪軒粗鄙,便請坐下敘敘閒話。”
溫婉行禮謝過,款款行至榻前,在下首坐了。
她淡然望著蘇暮寒,輕輕說道:“聽母親說王爺要去無錫,今日權做送行,祝王爺一路順風,早去早歸。”
黃楊木底的十二扇屏風,繪著煙波流水的江南。如今是寒冬初至,那上頭依然是阡陌青翠的初夏,到似是從前初下蒼南,幾個年輕人言笑晏晏的時刻。
蘇暮寒深邃的眸子裡有一抹刻意的不以為然,淡淡笑道:“是替母親做說客麼?可惜我已與人約下,後日一早出城。你真心或是假意,我自然都是一路順風,也會早去早歸,爭取趕得急皇祖母壽辰。”
幾句言語的擠兌,彼此都是冷意凝凝。蘇暮寒不復往日的煙雨從容,在溫婉看來,卻是不能運籌帷幄、盡在掌控的失落,於她而言,本是好事。
第五百五十五章 決絕
溫婉輕輕籠著鬢邊的絲髮,露出清絕的笑容:“王爺,我曉得自己身上流著與你相同的血脈,卻與你做著不相同的事情,也因此令你耿耿於懷。只請王爺細想一想,王爺真正放不下的,是宗族祠堂裡的列祖列宗,還是大周后裔的虛名?”
蘇暮寒的笑意漸漸染了薄霜,如初冬的黃昏一樣陰冷,他犀利地說道:“郡主今日是專程回來教訓我的麼?素日委婉含蓄的人,到曉得開啟天窗說亮話。你這般意有所指,便不怕出不得我這滄浪軒?”
溫婉撫袖一笑,目光裡沒有半絲膽怯:“我今日出門,宮裡留了檔,曉得往安國王府來。來滄浪軒不過送碗羹湯,母親那裡正等著我用膳。何況王爺您並不想此時撕破面皮,何必咄咄逼人。”
瞧著方才楚朝暉的情形心酸,溫婉只想最後一次對著蘇暮寒說幾句心裡話。無論前世如何別有居心,最起碼他給了自己最後那幾年的安寧。
她指指案上的食缽:“今日做的素什錦,裡頭有上好的雞樅,王爺一定嚐嚐。年久日長、積怨已深,溫婉不指望與王爺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