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裡,依然一陣陣打著冷顫。
如此這般,只怕熬不到邊城。一路披星戴月,生恐蘇暮寒趕在自己的前頭,楚朝暉已然透支了自己的精神與體力。如今眼看邊城在即,她咬咬牙替自己加勁,絕不能在最後時刻功虧一簣。
楚朝暉輕叩著車板,請羅綺停車,命她從佐餐的小菜裡尋出一串素日御寒的紅辣子,燒了濃濃的湯水拿來飲用。
素日吃不得辣的人,如今勉強自己端起一大碗煮得紅豔豔的辣椒水,楚朝暉咕咚咕咚大口飲進。
喉嚨似有火燒,一股火苗從胃裡躥起,順著五臟六腑遊走,楚朝暉感覺自己渾身都似著了火一般,連舌頭都突突冒著火氣,額頭上霎時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那火苗牽動胃裡與喉嚨間的難受,楚朝暉一陣撕心裂肺的乾咳,眼淚鼻涕同時流了下來,羅綺滿心不忍,忙為她遞上帕子。
“走吧,如今身上暖和了許多”,楚朝暉將淚水一擦,木著舌頭吩咐羅綺。羅綺微微點頭,重新揚起了馬鞭。
這幾位隨著老太君風裡來雨裡去的女子瞧多了生死,看淡了世情,今日見著楚朝暉如此,一個一個眼裡竟噙了淚水。
走了一日一夜,其間車身幾次陷落在厚厚的冰轍中,羅綺她們拼盡了全力才將馬車拉出。第二日午時一刻,這輛馬車終於橫穿了整片沼澤。
托賴那碗辣椒水的功勞,楚朝暉五臟六腑間如同火燒的感覺一直未曾消去。夜半時分的暴風雪裡,楚朝暉雖然凍得牙齒打顫,心中卻始終有那麼一絲暖意。
從沼澤地再轉上大路,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羅綺命人在路旁升起篝火稍事休息。她們重新熱了些乾糧裹腹,又拿拌了豆餅的乾草去喂那兩匹累得直吐白沫的棗紅馬,再磕去靴子上沾得厚厚的積雪與泥漿,才繼續上路。
黃昏時刻,風雪依舊未停,卻比早間小了一些。白茫茫的一片雪霧裡,邊城的城門終於遙遙在望,前方的道路上,羅綺也瞧到了李之方來接引計程車兵,眾人心間都是驀然一鬆。
兩次踏在通往邊城的土地上,卻是兩次截然不同的心情與旅程。
前時仲夏出發,一路遊山玩水,看盡大漠風光。及至到了邊城,又有蘇睿在城門口殷殷盼望,是何等的風花雪月。
今次輕車簡從,大漠飛雪連著漫天黃沙,可謂九死一生,只為阻住兒子一條路走到黑的野心。兩下相較,楚朝暉一顆心百轉千回。
李之方提早得了京中傳訊,聞說安國夫人選在此時蒞臨邊城,曉得只怕與自己手中這十萬將士脫不了干係。
常年駐守在外,李之方對京中形勢並不太明晰。江陰叛亂,很快又被肅清,連同江陰一帶的官員大幅度調動,他也只是從朝廷報上瞧了個大概。
以此推斷,安國夫人以千金之軀涉險,大約與這個有關。對她真正的來意,李之方也能猜到幾分。牽動去歲蘇睿的離世、剛回邊城時軍心的不穩,再想想如今藏身軍中的惡人,李之方心間沉甸甸一片,覺得肩頭的擔子有千鈞重。
得了先鋒的報信,李之方帶著二兒子迎出城門。瞧著那輛風塵僕僕的馬車一路行來,再瞧瞧這些日子邊城始終未停的大雪,回想起蘇睿喪儀上楚朝暉形銷骨立的身影,這血性漢子只覺得鼻端一酸,無端添了些悲壯。
李之方身後,不知何時烏壓壓立了一大片士兵,黑漆漆望不到頭。從城中趕來的人群還在陸續增多,無言地向前湧動,目光熱切而又尊崇。
得知龍虎大將軍的遺孀要來邊城,許多當年曾經追隨過蘇睿的將士自發地隨著李之方,一直迎到了城門,都在駐足眺望那輛越行越近的馬車。
軍人們不懂得花言巧語,卻以實際行動訴說著自己最真摯的感情。他們默默地行著注目禮,表達對龍虎大將軍遺孀由衷的敬意。
十里長街,萬人空巷,無聲勝過有聲。整個邊城計程車兵與子民似是都在這一刻約好,傾城而動。
羅綺遠遠瞧著這感人的一幕,眼眶第二次變得漉溼,握著馬韁的雙手禁不住微微顫抖。
臨近城門,楚朝暉在羅綺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重新立在邊城的土地上。
雪如鵝毛,不過短短的路程,楚朝暉黑色的大氅上就落滿了雪花,她搭著羅綺的手,撐住虛弱的身子,含笑望著大踏步走上前來的李之方。
第六百零九章 殊榮
楚朝暉望著大踏步迎上前來的李之方臉色一片平靜,再瞧著邊城無有異動,心間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一路的艱辛此時都甘之如飴。
驀然瞧見李方之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