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遊》,聲聲動人。
第五百九十八章 鴻門
那一闕琴音如高山流水,又似空谷幽蘭,不知不覺間便撥動了每個人的心絃。
直待琴音嫋嫋消散,眾人餘韻未盡,雲持才淡然笑道:“是二兄雲揚。”
慕容薇曾聽夏蘭馨提及這位白衣勝雪的男兒,並未見過真人。想來琴音如此,人品必然高潔貴重,大約有些魏晉之風。
杯中酒漸寒,雲持命丫頭重新燙過。上菜的間隙,大家各自避去後頭更衣。
夏蘭馨藉故與雲持同行,兩人在灑鹽飛絮一般的雪花中獨語斜欄。
夏蘭馨輕輕問道:“昔時阿薇生辰,你曾勸我說,幸福要靠自己追尋。也記得當日你曾說與那位未婚夫婿是真心期許,為何如今嫁期在即,卻又如此不快?”
雪越下越大,雲持伸手出去,採擷外頭飛舞的雪花,輕輕踟躕間,依然是淡淡的笑容:“並不是因為要嫁的那個人不快樂,只是覺得山高水長,捨不得大家,也捨不得拈花灣。姐姐也曉得,子持往日足不出府,從未想過在家的最後一年能交到你們幾位真心的朋友,因此愈加不捨。”
這幾個人都是透過夏蘭馨認識,矜貴如慕容薇也好、恬柔如溫婉也罷,還有與她同樣出身書香門第的陳芝華與沉默寡言的羅蒹葭,大家在一起,有過許多美好的回憶。
雲持瞭然地明白,離開了這裡,往後的日子便是如履薄冰,再不會有這樣的茲意。在那個遙遠的地方,不會再有人能與自己成為閨中密友,彼此毫不設防。
眼望夏蘭馨,她眼裡流露出由衷的謝意:“蘭姐姐,你不曉得過去的這一年我過得有多開心,多謝你。”
幾片靈動的雪花飛舞,落在雲持纖長濃密的睫毛上,像一翦閒雲與溪月般恬淡。雲持輕輕眨眼,那雪花似是翩然飛舞,又倏忽不間,只將笑意渲染在她精緻無瑕的素顏之上。
夏蘭馨有些愛憐地挽住她的臂膀,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無從開口。
雲持回房換了件櫻花粉的小襖,繫著雪白的羅裙,腰間束了大紅的絲絛,再重新回到席間,臉上已然多了些歡娛。
設在堂下的碳烤架子上,新鮮的孢子肉散發著濃濃的香氣。丫頭們快手快腳地拿銀刀削成薄片,再灑上秘製的辛鮮佐料,呈到每個人面前。
雲持拿銀籤叉起一片,嚮慕容薇等人頑皮一笑,雙眸清澈如泓。她嬌笑著開口道:“今日設的可是鴻門宴,在坐的諸位都要留下點兒墨寶,才能出得這門”。
陳芝華亦拿手中銀籤撥弄著孢子肉,選了片肥瘦適中的品嚐鮮味,笑著介面道:“既有鴻門宴,為何瞧不見項莊舞劍,只有子持撫琴?”
想是佳期將近,陳芝華臉色光華流轉,顯得比往日嬌麗。一開口也是妙語如珠,逗得眾人忍俊不禁。
雲持以帕掩唇,姍然而笑,脆聲說道:“可不就是拿撫琴當做舞劍,顯得更為附庸風雅?在坐的諸位,可都不要吝嗇。”
前日送去各人府上的帖子,都附贈了一張雲持自繪的小像,那是自己留給這些知交好友的念想。
雲持從未想過,留在西霞的最後一年,自己能與慕容薇等人相交,更與夏蘭馨那樣投契。多希望自己能在雲家多留幾年,與夏蘭馨、與她們一起細數流年。
命運使然,分離得來得如此突然,讓雲持猝不及防,卻又無力推脫。
雲持立起身子,向在坐諸位淺淺一福:“在座都是摯友,我也不說套話。想來蘭姐姐已然告訴大家,我的婚期定在臘月二十九。因夫家路途遙遠,初七那日便要啟程。姐妹一場,子持何德何能,得各位傾心相待,已然喜不自勝。”
說到此處,雲持聲音微微哽咽。她飲了杯熱茶,重新綻放笑靨如花,又緩緩說道:“嫁期倉促,還要勞動各位姐妹添妝,子持十分過意不去。前日已然送了諸位姐妹一幅自畫像,原是拋磚引玉,想問在坐的諸位,每人要一幅你們的自畫像。日後相見不易,也好睹物思人。”
命丫頭重新置了書案,鋪下上好的絲絹,雲持將袖子一挽,親自研墨侍候。她含笑問道:“哪一位先來?”
夏蘭馨應聲而出,從筆架了取了只細細的狼毫,立在案前嫣然一笑:“說來慚愧,平日舞刀弄棒多些,這提筆做畫,當真有些勉強。”
話雖如此,卻寥寥幾筆,勾勒了方才與雲持廊下靜立的場面。
兩個人都是側顏,夏蘭馨鴉鬢半挽,一雙杏仁大眼格外傳神。雲持掌心向上,微微仰著頭,似是託著幾片飄雪,神情分外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