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慄道:“若緇衣衛也沆瀣一氣呢。”
太子遲疑地看向皇帝,似乎在說:“怎麼會呢?”
邵英閉上眼,深深吸氣道:“太子,為君者當以何治天下。”
太子回道:“為君者當以仁德之天下。”
“除此之外呢?”邵英追問。
太子道:“當選賢良之臣,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君仁德,則上行下效,自然政令通達。”
邵英疲乏地嘆了口氣。
太子囁嚅道:“可是兒臣答錯了。”
邵英問陳文舉道:“太傅覺得太子答的如何?”
陳文舉不知皇帝為何面色沉重,莫名道:“臣觀太子所言句句符合聖賢之意,並無差錯。國有此儲君,臣當為陛下賀也。”
“賀個屁!”邵英猛然掀了桌子,氣得走來走去,把屋內陳設的花瓶瓷器之類統統向地下砸碎了。屋內太子大臣內侍跪了一地。
“沈慄,”邵英氣急敗壞道:“你接著說,給太傅聽聽。”
沈慄道:“是,民者,國之本也,民或可不知君,君不可不知民也。民生之事,並非小事,縱然有司各有職司,太子也當心中有數。再者,人總有私心,官者亦然,而學生觀殿下常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若不慎被人矇騙,豈非晉惠帝舊事?
學生學問不足,然一片忠心有餘,故此常向殿下提及井市之事,一則可使殿下稍知庶民所求,二者希望殿下知道,這天下還是有很多不聽教化的小人的,仁德無錯,只是若有小人作祟,殿下也應心中有數。”
“聽聽,聽聽,陳文舉,你教的好書!”邵英氣道:“你自己侄子偷賣祖田時你自己是怎麼處置的?你怎麼不用仁德教化他了?”
陳文舉戰戰兢兢道:“陛下,微臣家事怎能與太子殿下的學問相比,臣自蒙陛下隆恩擢為太子太傅,無一日不小心翼翼,所言必稱聖賢,所行必效聖賢……”
“夠了!”邵英厲聲打斷道:“朕不是要你教出個狀元,也不是要你教出個道德先生,更不需你教出個聖賢!太子太傅,太子太傅,朕是要你給朕教出個太子!太子!國之儲君!”
見陳文舉仍然有些迷糊,邵英疲乏道:“算了,想必太傅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今天就到這裡吧,朕乏了,眾卿且回去吧。今天這事不準外傳。”
邵英轉視眾人:“別叫朕聽見什麼風言風語的!”
眾人應是,默默告退。
杜凝見邵英沒有特別提到他,以為逃過一劫,順著牆根溜出來,見沈慄看著他,不覺露出驚色,生怕沈慄不依不饒地壞事。
沈慄摸著鼻子悄聲道:“你不會以為就這麼完事了吧?事情鬧得這麼大,我勸你,趕緊回家和你家人商量商量,有什麼勁兒趕緊使。”
就憑杜凝乾的這沒頭腦的混事,沈慄都不屑理他。不過杜凝既然自稱是李雁璇的表兄,可見杜祭酒府上是和李府上有親的。
不過別管杜凝為人如何,沈慄哪怕出於不讓李侍郎夾在中間太難過,也不會輕易和這門剛剛聽說的親戚徹底撕破臉。此時事態已定,出言提醒一下也算是順水人情了。
出了乾清宮,眾人才緩過一口氣。
中極殿大學士錢博彥幾步追上陳文舉,悄聲道:“這麼多年,您老倒是怎麼教太子的,怪不得太子越來越不得聖心。”
陳文舉仍有些想不通:“聖賢之言有錯麼?”
“唉,”錢博彥嘆氣道:“要是個普通學生還真不能說你錯,可那是太子殿下,將來是要做皇帝的。為君者向來內王外霸,哪有隻憑聖賢之言就天下無憂的?”
陳文舉停下腳步,臉上微現遲疑之色:“莫非你們認為老夫真錯了?”
“錯了,”文華殿大學士封棋在一邊嘆道:“連身邊的伴讀都轄制不住,太子有些軟弱了。”
眾人還在小聲議論,驪珠在後面急匆匆趕上來:“皇上……皇上召太子殿下和沈慄回去。”
太子與沈慄對視一眼,又跟著驪珠往回走。
太子悄悄問驪珠道:“父皇可消氣了。”
驪珠嘆道:“哪有那麼快呀,殿下進去可得多說幾句好話,千萬不要惹怒皇上。”
聽說皇帝餘怒未消,太子有些鬱郁。
沈慄手快,若無其事地往驪珠手裡塞了一個荷包。驪珠開啟一看,見是一個玉雕的元寶,下刻著萬事如意的吉祥話,驪珠瞄了一眼沈慄,沈慄笑嘻嘻道:“一會兒萬歲要是真的發怒,您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