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翻揀了一陣,最後選了一套赤金鑲嵌琥珀的頭面。瑪瑙忙拿出來仔細地與薛姨媽戴好。早有旁邊站著的丫環拿了薛姨媽選好的一身妃色煙羅紗的八幅長裙,上面是蘇州上好的繡娘花費半年時間才繡成的乘雲繡。上衣是胭脂紅色錦鍛的短襦,領口、袖口處繡得是祥雲紋樣,別處也並無他物,僅在衣襟下襬處用直針繡法繡了一枝綠萼老臘梅。其勢橫斜,蔓延向上,栩栩如生,似有梅香盈鼻。端得上技法高超,令人讚歎!薛姨媽左右環視一番,覺得尚且滿意。便扶了瑪瑙的手往正廳裡去了。
那吳媒婆自然先是一迭聲地賀喜,然後又親自奉上修煥之往那雁棲山上打落的罕有白雁。聽得那吳媒婆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我做媒婆這麼多年,還是為數不多的幾次見到這以白雁做的雁禮呢!聽老人家說,這白雁本就稀少,又最是難尋,且多是雁群中的領頭雁,極是難獵。尋常人家見也難得一見,更別說是用做雁禮了。這些年世風日下,竟有不少人用了那木頭的雁來代替呢。象男方家這樣鄭重其事,親自往山裡獵了做為納采之禮的實不多見。其誠心可見一斑。”不說吳媒婆,就是薛姨媽也沒有想到那修煥之竟尋了這麼難得的白雁來。心裡自然是美滋滋的。那吳媒婆又請了寶釵的生辰八字並閨名。薛姨媽將早就準備好的寶釵的庚帖遞與了吳媒婆,又另外封了一個十兩銀子的紅封塞到了吳媒婆手中。那吳媒婆自然喜滋滋地接了。又說了幾句閒話,吳媒婆方道了萬福回去了。薛姨媽自然打發妥當的婆子將其送到了門口。
修煥之拿了自己與寶釵的庚貼親往燕然山的大悲禪院找那裡的主持雲空法師去占卜。卻是天作之合的大吉之兆,又喜不自勝地遣了那吳媒婆將此喜訊告與薛家,薛姨媽也喜得直唸佛。同時,修煥之也寫了幾個訂婚的日子請薛姨媽敲定一下。因為這樣的大事,修煥之的父母務必要來,而這路途確實需要一些子時日。所以,最早的日子也在一月之後了。薛姨媽如今倒不急了。自然也不願寶釵的婚事過於簡慢了。再說兒媳婦五、六月間就該臨盆了,兩個事衝突了也不好。便選了四個月後的一個日子訂婚。修煥之固然有些不樂意,卻也無可奈何。黛玉將薛姨媽這邊的想法與修煥之解釋了一番,修煥之也就不再有什麼怨言了。
進入五月,天氣就熱得不一般了。襲人的肚子大的都有些異乎尋常,寶玉依然沒有任何訊息。襲人儼然怡紅院的正主,要吃要喝,打罵體罰下邊的丫環、婆子們。底下的人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服侍著這位準姨奶奶,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是一頓板子,這還是輕的。看不順眼,被人發賣到不知什麼地方的小丫環子也不在少數。怡紅院裡這般鬧騰,王夫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雖然王夫人也不太認可這位這番做派。不過礙著人家肚子裡懷著賈家的種,王夫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襲人見王夫人不言語,只當是支援自己的。卻越發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唉,天底下的事大抵如此吧,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產期就在這幾日了,產婆是早就請好了的,這幾日已經在府裡待命了。或者襲人並不見得如何招王夫人待見,但襲人肚子裡的孩子王夫人卻是存了十二萬分的希望的。畢竟這是她第一個孫子。
榴花開得正好,大片大片的如火燒雲似的。襲人正在院子裡散步,看著這如火如荼的豔紅,心裡得意的不行:這可是賈府的第一個嫡曾孫呢!母憑子貴,有了這個孩子,什麼樣的富貴沒有,就算是王夫人,也得高看自己兩眼。麝月幫忙打著一把杭府綢的紫雲傘,因著襲人嫌熱,便想出這麼個主意。
正走著,襲人卻覺得腹部一陣刺痛。不由得一把抓住麝月的手道:“快傳產婆,我怕是要生了。”長長的指甲幾乎嵌入麝月的肉中,痛得麝月手中的紫雲傘差點脫手而出。見襲人如此,想來是痛得狠了。麝月也是個沒經歷過此等事的。不由得有些發?,忙大聲喊道:“快請產婆過來,姨奶奶要生了!”麝月自稱呼襲人被掌了嘴後,現在也明白襲人怕已不是那個往日裡和自己並睛雯共處一室的小丫環了。而是自己的主子了。
一時之間,院子裡亂作一團,一迭聲地傳產婆的聲音。自然也早有人將這邊的動靜傳與了王夫人。王夫人也知道就是這幾日的事了。得到訊息,也不停留地就趕過來了。等王夫人到達怡紅院時,產婆也已經到了。襲人被幾個精壯的婆子架到怡紅院側面的一個廂房裡。產婆看了看襲人的情形,卻道:“這位奶奶這是頭一胎,只怕還早呢!宮口尚未開呢,真正要生快怕也要到今個晚間了,慢的話只怕明天這時也未必有呢。”王夫人是過來人,自然也明白這頭一胎難免慢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