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那老人,還有班尼斯爵士,還有其他人。也許是把伊戈帶回盛夏廳見他父親的時候了。他會在早上問男孩這事,當他們走遠的時候。
但是似乎離早上還很遠。鄧克滿腦子都是龍,紅的和黑的……滿是切凱獅子,舊盾牌,破爛的靴子……滿是溪流、護城河和水壩,還有蓋著國王尊貴印章、他讀不懂的檔案。
而她也在那裡,紅寡婦,冷壕堡的羅翰妮。他能看到她長著雀斑的臉,她苗條的胳膊,她長長的紅辮子。這讓他感到有些愧疚。我應該夢見坦希莉。他們叫她高過頭的坦希莉,但她對我來說不算高過頭。她在他的盾牌上畫了紋章,而他曾從明焰王子手中救下她;但她甚至在他的七子審判之前就消失了。她不忍心見到我死,鄧克經常這樣告訴自己,但他又知道什麼?他腦袋厚得就像城牆。僅僅是想著紅寡婦就足夠證明這一點了。坦希莉對我微笑,但我們從來不曾擁抱彼此,從來不曾接吻——哪怕是嘴唇貼著臉頰。羅翰妮至少曾碰過他;他腫脹的嘴唇能證明這一點。別傻了。她和你這樣的人不相配。她太矮,太聰明,太過危險。
睡意最後終於襲來,鄧克做了夢。他正跑過瓦特樹林中心的一片林中空地,跑向羅翰妮,而她正對他射箭。她放出的每一支箭都例不虛發穿透了他的胸膛,但那疼痛卻是奇異的甜蜜。他本該轉過身逃跑,但卻相反向她跑去,慢得就像你在夢裡一貫的那樣,就像連空氣都變成了蜂蜜。又一支箭射來,然後是另一支。她的箭袋裡似乎有射不完的箭。她的眼睛是灰綠色的,滿是調皮的神色。你的長袍襯托出了你眼睛的顏色,他想要對她說,但她沒穿任何長袍,根本沒穿任何衣服。橫過她小小的乳房是一片淡淡的雀斑,她的乳頭殷紅有如小莓果。當他踉蹌撲到她腳前時那些箭讓他看起來就像某種大豪豬,但不知何故他仍然找到了抓住她辮子的力量。隨著狠狠一拽他把她拉倒在自己身上,吻了她。
一聲呼喊突然喚醒了他。
黑暗的地窖裡一片混亂。詛咒和抱怨此起彼伏地迴響,人們在摸索自己的長矛或褲子的時候互相磕磕絆絆。沒人知道出了什麼事。伊戈找到了牛油燭並點燃了它,好給這場面添上亮光。鄧克是第一個衝上臺階的;他幾乎和衝下來的駝背山姆撞在一起,老頭喘得像風箱,語無倫次。鄧克不得不抓住他的雙肩好阻止他倒下去。“山姆,出了什麼事?”
“天上,”老人嗚咽道。“天上!”從他那裡得不到更多有用的東西了,於是他們全都爬到屋頂上好看一看。尤斯塔斯爵士在他們之前就到了那裡,穿著睡袍站在欄杆邊,凝視著遠方。
太陽正從西邊升起。
過了很久鄧克才意識到那意味著什麼。“瓦特樹林起火了,”他低聲說。從下方的塔底傳來了班尼斯詛咒的聲音,一連串無以倫比得能讓庸王伊耿也臉紅的髒話。駝背山姆開始祈禱了。
他們離得太遠,辨認不出火苗的形狀,但紅光吞沒了西方半邊的地平線,而在那紅光上空星辰正在消失。國王之冠的一半已經不見了,一片上升的煙幕擋住了它。
她說,火和劍。
火一直燒到清晨。那一夜堅定塔無人入眠。不久他們就聞到了煙味,看到火舌在遠處像穿著鮮紅長裙的女孩一樣舞蹈。他們全都想知道火會不會吞沒他們。鄧克站在欄杆後,雙眼燃燒著,提防著夜裡的騎士。“班尼斯,”他說,當棕色騎士嚼著酸葉子爬上來的時候。“她要的是你。也許你該離開。”
“什麼,逃跑麼?”他驢一樣笑起來。“騎著我的馬?沒準還可以試試騎著這些該死的雞飛掉。”
“那就自己去投降。她只會割掉你的鼻子。”
“我喜歡我鼻子現在這模樣,呆子。叫她來抓我試試看,我們就等著瞧什麼會給割開。”他背靠著城垛盤腿坐下,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磨石來打磨他的劍。尤斯塔斯爵士俯視著他,他們壓低嗓音討論著如何打這場仗。“‘長寸’會料想我們到水壩去,”鄧克聽到老騎士說,“所以我們會相反去燒掉她的莊稼。以火還火。”班尼斯爵士認為就是那樣,只不過也許他們也該燒了她的磨坊。“它在城堡另一邊六里格遠的地方,‘長寸’不會在那裡找我們。燒了磨坊,殺了磨坊主,那就會讓她損失慘啦。”
伊戈也在聽著。他咳了一聲,眼睛睜得大大的望向鄧克。“爵士,你必須得阻止他們。”
“我怎麼能?”鄧克問道。紅寡婦會阻止他們。她,還有那個“長寸”盧卡斯。“他們只不過是說說而已,伊戈。就是那樣,要麼就是尿了褲子。而且現在那不關我們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