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一嘯,柴進才、林青鸞並列在前,僵直麻木地開道。眾多黑影橫豎有序,悄無聲息地尾隨其後。
滾蕩的風中傳來一兩聲咳嗽,淡然,漫不經心,藉著風聲暮色,極清晰地在街道上回響。
靜美柔亮的空城裡,轉出來一道青衣飄飄的人影,五官清俊,面帶微笑,笑若柳後輕煙,縹緲輕忽,又有說不出的淡淡疏離之感。
溫文爾雅的公子,眉間一抹清風離愁,人是俊朗無瑕,偏偏又讓人捉摸不透。
有那笑容的只能是一個人,孤獨凱旋。
老金壓隊繼續前行,孤獨凱旋在光芒中微笑立定,待至兩方距離十丈時,他淡淡地看了佇列一眼,轉身向西側街尾走去。
身形不緩不急,始終留給後人一個朦朧的背影。
他竟效仿諸葛武侯,隻身前來權當引路使者,戰書已下,就看對方有沒有膽量接受。
“唱空城計麼?”老金一聲冷笑,哼道,“數千人還怕你一座小小的孤城?”
一名黑衣人上前,低聲道:“左使慎重,主人只喚我們沿途衝殺宋人,滅絕武林大派,此人單身前來引誘,身後必定有大的埋伏。”
老金冷哼:“辟邪山莊坍塌,埋葬我們萬數之人,小主人早已怒不可遏,發誓要血洗中原,眼下又有人如此挑釁,按常理我們應當接下戰書……”沉思一下,又道:“但聞中原主股力量在此鎮西側佈防,我們姑且看他帶向何處,若是帶去水飲攻殺之處,我們只管和在一起衝殺;若是帶往清城衡山兩派駐守之地,那方力量較為薄弱,顯然是希望我們追殺過去,看似留下這麼一個缺口,其實肯定有埋伏!”
青袍身形筆直前行,腳步輕忽如風,每邁一步,不見慌亂,老金帶隊竭力追趕,偏偏又逮不住人影。走了許久,只見那青色徑直轉入左下山道,空餘右側官道在夜色中張嘴嗤笑。
黑魆魆的山道猶似蟒蛇之口,彎曲陰冷,吐露陣陣涼風,一眼看不盡虛實。
左下山路黑沉若深潭,不見根底;右上官道悽清有如蒙上雨霧,一樣看不清分明。
而且水飲在右上陣營裡久攻未入,青龍勢力均在彼處抵抗。
老金將手一招,冷聲而笑:“故弄玄虛!我老金只認死理,大隊人馬在哪,我就衝哪兒廝殺!”
沸騰的黑衣武士循聲而入,迤邐行滿右上道路。走了一刻鐘,悶雷似的人聲逐漸清晰,周遭雖是夜色濃墨鋪陳,但那種熱血的喊殺聽起來倍感振奮。
密密麻麻的隊伍加速前進,拐了一道山脊後,終於看見了海潮似的人群。
山林中羅列銀衣鎧甲,亮光閃閃在黑幕中尤為顯眼,隨著他們緩緩後退的陣行,拉弦破空聲清越震林。
是辟邪山莊退回的羽林衛。箭如蝗發,傾射道上人群。箭雨紛飛,中矢者慘呼倒地。幾百人數的水飲前後委蛇,流水般插進人縫,卻是手起刀落,雪花般泛開一片白光。其餘褐衣眾人手持各種兵刃,圍攻結陣的水飲,長蛇陣經遠近衝殺,骨節鬆脫,即刻又有人填上陣眼。
老金拼命揮舞手掌,示意身後武士欺近山麓,大罵:“難怪都穿褐色衣服,原來是計劃好揀亮的殺!”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黑衣武士一見辟邪山莊的箭衛,不待老金多指揮,自發湧上前去,圍了個水洩不通。
水飲既是白衣亮影,羽林衛又能好到哪裡去?
眾人一片混戰,青龍勢力夥同箭陣抱團朝後退去。局勢呈扇形潰散,對老金極為有利。
夜梟怪叫驚起,沒於夜空,磔磔聲淒厲呼號,飛得遠了,隱隱傳來回聲。
林子上方湧起一陣強風,如同疾風折服勁草,呼哲哲地刮來衣衫鼓盪的聲音。
老金站在陣尾,眾多武士環繞護衛,他最為輕鬆,在轟鳴廝殺中,聽得也最清楚。他無意抬頭看了一眼,來人氣勢如此強烈,仿似攜帶了風雲雷霆,殺氣繁重直下塵土。
老金心中一動,來人氣息霸道凌烈,天下能有者不出五個,秋葉依劍重傷不起,小主人不在青龍,誰還能如此先聲奪人?
白色人影流光一現,自林尖葉梢掠過,白衣灼亮有如燃燒,速度之快,只餘幻影重重晃動在蒼茫暮色中。
黑夜襯托著白衣,動靜分明。
老金追視凌空飛躍的人影,察覺他御風而行仿似驚鴻,人群挪移不止,他趕著長列龍頭不休。無論多麼繁密的箭只、激盪的殺氣,一碰上他的身子,都遁化無形,只見他輕忽縱身,倏地一下落在前頭,融入了夜色。
前面只有藥人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