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掩映在霧色裡,比白霧更加清涼。林青鸞立於她背後,笑容仿若桃花凋零,在夜風中悽婉哀傷:“姑娘何出此言?”
“唐五面容平靜,死時無任何驚恐,我曾與唐五對掌,其人掌法雄渾厚重,近身者難以抵擋。這兩點能說明一個道理,唐五是被熟人近身所殺。而按照時間來推斷,只有公子有這個可能。”
“說得好。”林青鸞仍是那般語氣,語風輕輕緩緩:“先前姑娘還誇讚在下義薄雲天,俠義心性,沒想到只是過了幾個時辰,林某就落得無恥殺人的境地!”
冷雙成默然無語,聽他一言後深覺愧疚,認為是自身慌亂痛楚影響了判斷。她對林青鸞微微鞠躬,語帶歉然:“是我腦子裡發昏……現在什麼都想不了……我先去冷靜冷靜。”
說完後,冷雙成徑直走至湖邊,毫不猶豫地撲進了湖水之中。林青鸞面容驚愕,看了半晌後才低聲嘆息一句:“對不起,林青鸞平素不是狡詐之人,但是面對你,我說不了實話。”
歸雲湖波紋盪漾無聲,淡白霧色籠罩在湖面,似真似幻,神秘幽雅如同人間仙境。
子櫻睜開虛弱的雙眼,默默地看著面前鋒芒畢露的俊顏。天上的星星遮著霧氣看不分明,眼中的星星冷漠生輝,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夫人還有什麼心願?”秋葉依劍冷淡地問。
子櫻聽他喚聲“夫人”,心底苦澀,嘆息著說:“公子能如此待我,我已經心滿意足。我一生作惡多端,未曾做過一件好事,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打算在臨終前告訴你幾件事,其中也有一些話,是從口風嚴實的冷姑娘那裡套出來的……”
秋葉依劍一直耐心地等她將話說完,最後把她平身放置湖中畫舫內,喚了聲:“夜。”
不知從哪裡,自夜色中走出一個黑衣人,全身上下攏在黑色斗篷裡,面目淡霧繚繞,五官看不清晰。他躬身一禮,恭敬說道:“世子有何吩咐?”
“連夜趕回揚州,我要你們星火加急傳回一個答覆。”秋葉依劍並不回頭,冷漠地立於畫舫水畔:“我要吳運算元的兩句話:第一,他是否對冷雙成說過不準見我;第二,林青鸞的身世。”
影子暗衛鞠躬離去,秋葉依劍雙袖微張,使出了凌波微步的身法,如一抹雪白鴻毛輕飄飄掠過湖面。待他心急火燎地趕至轉角樹下,只發現涼風習習,霧色淡淡,已沒了冷雙成的身影。
秋葉依劍遽然轉身,躍至一棵樹上,穩如青山站立,順風疾呼:“冷雙成……冷雙成……”語聲冷冽響亮,平整如鏡的湖面一句一句地迴盪,空曠無聲的歸雲湖令秋葉依劍心下愈加恐慌,他運氣左右閃躍一番,最後通的一聲落於湖畔。
自燈火輝煌處早已趕出幾條身影,他們是被秋葉依劍撕心裂肺的喊聲給引來的。最先走出的是一位青裙曳地的女子,面容上帶著驚慌神色,磕磕絆絆地問道:“公子……你這是怎麼了……”來人正是水雲客坊的老闆,林青鸞的姐姐林青雅,她看到湖畔側身而對的白衣秋葉,面上吃了一驚。
薄霧裡的秋葉依劍長身而立,身子仿若重擊,四散著觸動。菩提樹下,清涼而且寂靜,一層氤氳的白紗籠罩著整個水面,可他的氣焰穿透輕霧,穿透夜色,比九月驕陽還要熾烈狂熱。
“冷雙成,你這個騙子!”他雙眸盛光,俊容戰慄,突然大聲嘶吼,“你還要怎樣折磨我,你還要怎樣撕裂我才安心!”
林青雅駭然,用絹巾掩住了嘴唇。這個人不是公子秋葉,這是她的眼前印象,因為公子秋葉是那個冷漠坐於正廳中,冷漠看著世間一切的人,如今此人髮絲微亂,容顏猙獰,哪裡還有一絲公子氣質可言?
林青雅還待出聲呼喚,卻見身側的趙應承微微搖頭,心下凜然,福了福攜眾離去。
秋葉依劍臉色蒼白,黑髮雪顏在夜色中極為顯眼。如此反覆呼喚幾聲後,唰的一下,他突又拉開身前衣襟,在夜風中露出了光滑白皙的領口:“你出來給我說句話,一句話!你不是要折磨死我嗎?你不是要殺了我嗎?我今天人就在這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給我出來,出來……”
語聲直至最後,嘶啞痛苦,一下一下滾滾散於風中。趙應承聽得他暗啞顫抖的嗓音,見他赤紅狂亂的雙眸,再也不忍駐足,轉身沉默地離去。
夜色中的林青鸞久久忘了呼吸,他只覺眼前瘋亂的哪是秋葉依劍,簡直就是一個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困獸,在這凝重沉痛的呼聲中,他不禁脫口說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原來說的是你。”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恍惚著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