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琉璃門,心中一直在揣測此時的魏無衣到底是何種心情。
走出來,是否留有生機;走過去,是否永生無悔?
24。醉酒
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
初春的寒意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場除夕飛雪捲走了人世的嚴寒,送來了開封的春天。春日融融和風惠暢,時令遞嬗的足跡走遍葉府,所經之處均是淡翠淺綠,萬紫千紅,一簇簇地發出大地無聲的吶喊。
淑氣催黃鳥,晴光轉綠蘋。冷雙成盯著眼前的成茵綠草,只覺得以前父親說錯了,並不是草色遙看近卻無,而是芳草萋萋,春意自腳下升起。她環視四周,除了身畔的吳三手,一切都顯得勃勃生機。
吳三手靜靜地坐在椅子裡,太陽暖暖地照射在他身上,帶了層熒熒光暈。他盯住一處嫩草,眼睛沒有任何顫動地一眨不眨。冷雙成坐在他腳邊的小凳子上,偶爾轉過目光看看春色,閒暇時一直凝視著他的面容默默思索。
“吳有,你還是不願意醒過來嗎?”冷雙成掏出兩粒骰子一伸右掌,骰子骨碌碌地在她手裡轉動:“連你最喜愛的賭術也不願意學了麼?”
吳三手的瞳仁沒有絲毫改變,仍是無慾無求無喜無憂地看著草叢。
冷雙成嘆口氣,站起身走至他面前,垂首看著他:“我還指望帶你去揚州看看,我出生的地方比這裡美十倍,即使在大雪封山的季節裡,柳絮般的白雪上點綴著紅楓,靜悄悄的像是人間仙境……”
冷雙成細細地描述了一番她渴望已久的故居,見眼底之人漠然無反應,又嘆息說道:“可惜再也回不去了……你在這裡多坐坐,我去探探你的藥方……”
園子裡寧謐盎然,花蕊無聲綻放,灰白色樹梢上吐出蕾芽。空中充滿了小蟲子們呢喃的繁音,破過靜寂的春色,緩緩走來一道雪白無染的身影。
秋葉依劍垂手在吳三手面前佇立,凝視他的發頂極久,才冷漠說道:“如果能留在冷雙成身邊,我寧願傻的人是我。”
冷雙成穿過曲曲折折的迴廊,一陣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讓她停住了匆忙的腳步。明媚、秀麗,融融的陽光把疊疊重重的飛閣雕棟鑲嵌在無數光格里,而在光線裡最奪人眼球的,便是安頡寢居前後大片大片奼紫嫣紅的花。
肅肅花絮晚,菲菲紅素輕。叢中三點兩點綠;到處十枝五枝花。
冷雙成有些明瞭那日的秋葉依劍為何能從萬花叢中尋到那朵海棠,試想島上若有如此卉木高手,自小耳濡目染深受薰陶,辟邪少主不奪得此中翹楚實屬不易。
冷雙成小心翼翼地避開腳畔花海,走到房閣前輕輕敲了敲門:“安師傅!”
“進來吧!你這孩子不錯,還知道顧惜我的花兒……”門裡傳來一個溫和爽快的聲音。
冷雙成微笑著進了屋,房間裡也是繁花似海,有些格格不入地坐著葉府御廚安頡——他有一張圓圓的紅彤彤的臉龐,肚子腆著像一尊彌勒佛。冷雙成看了看就知道安頡為何臉紅如花,眉飛色舞了,因為新春清晨,他也在喝酒,而且好似喝了不少,桌子上東倒西歪地躺著幾個瓷花小酒罈。
“安師傅。”冷雙成潤了潤嗓音,儘量不動聲色地喊了一聲,“在下有事想請教你……”
“喝酒。”安頡胖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道:“無論想知道什麼,先喝酒,陪我喝高興了什麼事我都告訴你。”
冷雙成心裡猛地一突,她吞了吞口水木訥說道:“晚輩不勝杯酌,深恐在安頡師傅面前放肆……”
安頡聞所未聞,傾手倒了一盞酒,色澤清冽芳香四溢,鼻子裡哼了一聲:“你道是常人能隨便喝著我這自釀的花酒麼……老規矩,幾個問題幾盞酒,喝了再說話……”
冷雙成看了安頡面容一眼,暗暗咬了咬牙說道:“好,晚輩僭越了……請安師傅倒兩盞酒。”
“爽快,比那幾個人都爽快!”安頡笑眯眯地說著,然後又加了一盞酒擺在冷雙成面前。冷雙成不敢好奇,如果再多問比誰爽快,豈不是要多飲一盞?
冷雙成低垂眉目,極快地拿起第一盞酒,一飲而盡。胸腔裡火辣辣地燒灼,只是片刻,花雕後勁直蹭腦門,讓她雙眼有些迷亂。冷雙成竭力按制住四肢遊走的熱氣,閉了閉眼平穩開口:“吳三手神智為何還未清醒?”
安頡一直盯著冷雙成面容細細檢視,發覺眼前之人臉色依舊白皙,雙瞳晶亮,將信將疑地回道:“心病還須心藥醫,吳三手沉浸在往日的悲痛之中,自然不能清醒……他的身子已無大礙,只需慢慢調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