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天我就搬回去住,這陣子打擾你了。”
我吃驚地看著她,本想說句挽留的話,但我說了句“隨你吧”就出了門。一出門我就後悔昨晚把話說得那麼刺,可我死要面子,心想等過些日子大家都平靜了再去跟她解釋,請她吃頓飯,這麼多年來每有矛盾我都是這麼擺平的。她也是。十幾年的友情呢,豈是一個祁樹禮就能破壞的,對此我很有信心。
因為下雪,火車晚點,等我趕到湖邊的時候,祁樹禮和他的車已在風雪中僵成了一道風景。他就靠在車前,穿了件黑色呢大衣,戴著墨鏡,心事重重地望著平靜的湖水抽菸。我注意到了他的腳下起碼不下十個菸頭。“對不起,火車晚點,我來晚了!”我看著滿地的菸頭有點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能冒雪來這我已經很感激了。”
他看住我,墨鏡下的臉莫名的透著憂傷。
雪依然在下,湖邊一片安祥,沒有行人,沒有喧譁,只有平靜的湖水寬容地接納著從天而降的漫天雪花,那些雪花輕盈地落下,墜入湖中瞬間即逝,湖面騰起一層白霧,繚繞著,將湖邊的樹溫柔地包圍,那些寂靜的樹迎風而立,含蓄優雅地朝湖面揮舞著白雪皚皚的樹枝,好象在召喚湖中沉睡的幽靈,起來,快起來,下雪了,快來看雪啊……我別過臉,不能控制地顫抖。
“你很冷嗎?”他問。
“還好。”我蒼白地笑。
“對不起,選這麼個天約你出來。”
“沒事,下雪天來湖邊,很美啊。”
“是啊,很美的湖!”他面對著湖迎風而立,突然問了句,“真的是這個湖嗎?怎麼偏偏是這個湖?”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知道我為什麼要在今天來這嗎?”
“為什麼?”
“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的嘴巴張成了個“o”型,祁樹傑的生日?我居然一點都記不起來了。不止是他的生日,連他這個人我都很少想起了,我的心裡夢裡全是另一個男人。我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慶幸成功忘掉過去呢,還是應該對這麼快就忘掉有過四年婚姻生活的丈夫而慚愧。
“宿命,真的是宿命,我沒想到他會選擇這裡,他肯定是記得的,他記得小時候我們在湖邊的玩耍……”祁樹禮並沒有責怪我忘了他弟弟的生日,自顧自地說,“那時候他真是個孩子,整天追在我屁股後面跑,他在追,小靜也在追,我們一起跑,跑累了就下湖摸魚,夏天的時候,我們最喜歡下湖,他膽子小,想游到深處去又不敢,小靜的膽子都比他大,老是要我把她從深水裡拖回來……有一次,小靜就跟他打賭,說他是無論如何不敢游到湖中間去的,他不甘被嘲諷,真的遊了過去,可是還沒到湖中間他就突然抽筋,整個的沉了下去,是我把他救上來拖回岸邊的,小靜嚇壞了,我也嚇壞了,他卻我看著我們嘿嘿直笑,爸媽知道這事後狠狠的揍了我們一頓,從此禁止我們下湖,他對我是感激的,不止一次的說,哥,我欠你一條命……我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會把自己的命留在這湖裡,臭小子,他應該知道那命不是他的,是我的,他要結束為什麼不先問問我肯不肯,他應該跟我打個招呼的!臭小子!”
“小靜是誰?”我忽然問。結婚四年,我從未聽祁樹傑提過這個人。
“小靜?是我們的妹妹!”他背對著我答,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覺到他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也不能算是妹妹吧,因為她和我們並無血緣關係,是我父母收養的,到我們家來的時候,才五歲,阿杰九歲……”
我立即變得激動起來,祁樹傑,我真慶幸忘了他,我是她結婚四年的妻子,他卻從未對我提起過他們家還收養過一個女孩子,他為什麼瞞著我?憑直覺我都想象得到這個女孩給他的人生帶來過異樣的影響,否則他不會對我只字不提,而祁樹禮卻以為我知道這一切,滿懷深情地跟我敘起舊來,我壓抑著沒出聲,豎起耳朵聽。
祁樹禮說,他們三兄妹曾在一起度過很愉快的童年,而日久生情,祁樹傑長大些的時候,對那個小靜開始有了想法,經常為她打架,每次都被別人打得頭破血流……後來祁父病了,去世的時候祁樹禮剛考上大學,祁家的生活立即陷入困境,祁母沒有工作,累死累活的也養不起三個上學的孩子,祁樹禮很懂事,瞞著家人退學去做工賺錢,他一直不敢回家,怕母親傷心,直到祁樹傑也在第二年考上大學,他才拿著一年的血汗錢回了家,要給弟弟交學費,還要給小靜買她最喜歡的又一直買不起的電子琴,他真是很高興地回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