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幽涼寒意湧上心頭,紛亂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一個穿著硃紅羅裙的麗人盈盈走來,倚著象牙柱,婉聲唱道:“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 …”
歌聲裊裊飄入雲瑞,餘韻久久末絕。
程宗揚依稀聽過歌詞,尤其是落花猶似墜樓人一句尤為耳熟,這會兒品味詞中意蘊,一時有些發呆。
石超以為他聽得不高興,連忙道:“該死的奴婢!好端端的唱這些!換個豔致的。 ”那麗人應了一聲,然後含笑重啟歌喉,柔聲唱道:“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窗外轆鱸聲,斂眉含笑驚… …柳蔭煙漠漠,低鬢蟬釵落。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 ”石超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些娘兒們學的都是以前的曲子,沒滋沒味的。改日到金枝會館,我請哥哥聽那裡的山歌,才好聽呢。”
程宗揚出了片刻神,舉盞道:“唱的很好,真的很好。我敬你一杯。 ”那歌姬俯身道:“多謝程少主。 ”石超臉上有光,不禁笑逐顏開:“再唱一首!再唱一首!”
和石超在一起,最大的好處就是不費心。一邊與石超推杯換盞,一邊聽著麗人美妙的歌聲,程宗揚漸漸覺得滿腹的煩心事都變得無足輕重。
不知不覺已是紅曰西沉,石超早巳喝得肉山傾頹,爛泥般趴在席間。程宗揚也覺得酒意上湧,腦中一陣陣發昏,勉強起身道:“我去方便一下……”
兩名侍姬過來扶他離席,程宗揚扭頭卻沒有見到吳戰威。
石家的廁所也極為精緻,淨桶內蓋著一層沉香層,氣息香馥得如同閨房,好在沒有看到塞鼻的幹棗。兩名侍姬要替他更衣,程宗揚正要答應,忽然心頭一陣悸動,頸後仿彿掠過一股寒意,汗毛都豎了起來。
“公子… …”
侍姬在旁輕聲喚道。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程宗揚吸口氣穩住心神,然後摒開兩女。坐在檀香木製成的馬桶上歇了片刻,起身用涼水洗把臉,多少清醒一些。想起剛才的心悸,他不禁莫名其妙。
程宗揚推門出來,那兩名侍姬已經芳蹤杳然,周圍帷幕低垂,辨不出哪裡是來時的路徑。
好在園子並不大,左右能找到那座象牙亭。程宗揚隨便揀了個方向,一路只見珠玉滿目,真不知石家這座園子花費多少錢財。
忽然帷幕後傳來女子柔媚的低叫,聽起來像是一男一女正在交歡。程宗揚本能地想要避開,緊接著想起一件事,不由疑惑地停下腳步——內院除了石超就自己這個客人,怎麼還有其他男人?
程宗揚頓時酒醒一半,壓著嗓子寒聲道:“吳大刀!”
裡面的聲音一停,接著傳來穿衣的聲音。片刻後,吳戰威衣衫不整,臉色通紅地拉開帷幕,尷尬地說道:“程頭兒… … ”程宗揚朝裡面看了一眼,那女子蜷縮在一條薄薄的錦衾內,容貌姝麗,依稀是剛才那個歌姬。
程宗揚又氣又惱,低聲道:“我幹!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咱們是來做客的,你跑來勾搭石胖子的侍姬,讓他撞見還要不要臉面?”
吳戰威老臉脹得通紅,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
那歌姬忽然掀開錦衾,從榻上下來,赤裸著白生生的身子跪在程宗揚面前。“是我勾引他的,程爺要責怪,就責怪我吧。 ”程宗揚牙痛似地抽口 涼氣。“妳傻啊!你們石少主殺個侍姬比殺雞還容易,要讓他知道,妳就不怕死嗎?”
“死了也比這裡乾淨。 ”那麗人咬了咬唇,揚起臉,“我們以前是老爺的侍姬,老爺中風後,少主就把我們都用了。喜歡的留下,不喜歡的或是打死,或是賣人。我不怕醜,今日見著程爺和吳爺,我就鐵了心要跟兩位爺。程爺是主子,心地又正,奴婢高攀不上。”
她視線落在吳戰威身上,眉梢眼角毫不掩飾地洋溢位喜悅,低聲道:“奴婢雖然只見過吳爺一次,但能看出吳爺是鐵錚錚的男兒。比起那些塗脂抹粉的公子… …吳爺才是男人。 ”吳戰威紅著臉也要跪,程宗揚沒好氣地說:“什麼意思?你讓我也跪著跟你說話才舒服?滾起來吧。”
吳戰威訕然起身,拿起錦衾幫那麗人掩住身體。
程宗揚鬆了口氣,對那麗人說:“喂,大姐,妳可想清楚了。我們吳爺是個粗人——不騙妳,真是個粗胚!腳還奇臭!妳剛才唱的曲子我也聽了,妳這麼個雅緻美人,跟咱們吳爺,實在是… …”
程宗揚皺起眉頭想半天,無奈地說:“不搭調啊。”
那麗人輕聲道:“少主是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