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觸到她變得凌厲的眸子後,他的語音嘎然而止。
她字字清晰地道,“報仇。”
殞星無言地看著她,沒想過,在她堅強的表面下,她那顆為親復仇的的意念,竟是如此明確堅決。
“我要報仇。”震玉緊握著雙拳,說這話時,她是將今後的人生都賭在這上頭了。
自他接連著兩回將她自刀口底下救回來後,她在他那雙看來遠比她幽暗的黑眸底,看見了她被孤留在人間的意義,她也還記得二孃生前不遺餘力要保她的心意,她知道,她活著,是為了做某件事。
昨夜的那一場暴雨,狠狠將她沖刷過一回,血淚已幹,再度還她一個清白乾淨的自己。雖然春風依舊拂桃花,但人面不再,芳心已改。她必須收拾起被傷的心,再好好地睜開雙眼,將這座被心痛矇蔽的世界仔細地看清楚,如今,被遺留荒涼人世中的她,有她得做的事。
在她將親人們自亂葬崗裡挖出來另起新地埋葬後,從前的那個震玉,也已經隨著他們被埋葬,雨後重生的她,在心底慎重地告訴自己,她必須活著,因為她還有一雙手,她得代那些有怨無處訴,有淚無處流,卻再也無法起死回生的親人們,報仇泯恩怨。
時間彷彿凝結在空氣中,殂星深屏著氣息,看著她身後映亮朝陽的一層光圈,瑩瑩白亮的湘裙,襯映著她煥亮的水眸,他不禁渾身緊張起來。
只因她的雙眼太過明媚、太過炫人,像流沙,是那種拉扯著雙腳讓人陷進去的流沙,讓人一陷不覆的流沙。這令他想起那一望無邊的大漠,既孤獨,又空曠漫漫的沙海,每每獨自一人行走其中,他總覺得疲憊又心碎。
然而那片記憶中纏繞著他不放的沙海,此刻,卻彷彿就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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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有人在窺看他,不,他並不能確定是什麼“東西”在監視他,這龍蛇鬼神雜處的人間,眾生太多了,那道如影隨形跟在他身後的視線主人,究竟是人是鬼是神或是獸和妖?不清楚,每每回首,卻也找不出個答案來。
在這夜,趁著月明星稀的照映,殞星來到了皇城。
照著這幾日來的明察暗訪,他找著了暗響的被困之處,做夢,也沒想到,暗響竟是被聽說能夠左右一國的護國法師給捉了去。
夜色正璀璨,月兒逐漸變得圓滿,在月下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形,但他不在乎,即使被發現了,他也不認為有什麼人能夠不被他嚇著,或是能夠攔住他,可還未到皇城內城,他卻緩下了飛躍的身軀,定立在皇城內城外的高塔上。
揮之不去的窺伺感,令他再一次地回首顧看,那種感覺,令他越來越感不適,雖說這視線給他的感覺不似敵也不似友,可就是讓他的心中有所掛記,不能全心全意地集中在他待辦的事上。
在朦朦朧朧的視線又朝他飄射而來時,他飛快地回頭看去,準確地找著了那雙監視著他的雙眼,然而他沒找著半片人影,只見著了一雙獸的眼。
縱身飛躍至一座高聳的廟簷上,低首看去,令他覺得可疑的視線來源,不過是座廟簷上一頭石雕的嘲風獸,可他還是覺得,除了它外,後頭似乎還有人正用一雙眼跟隨著他。
他甩甩頭,勉力甩去那股不快的被跟蹤感,打算再朝皇城內城的鐘靈宮前進時,一道輕快的男音卻阻止了他。
“慢。”
殞星霎時僵止住動作,防備地一手按在身後的長刀上,就著月光,他半眯著眼,小心地看著那名神不知鬼不覺的跟蹤者。
燕吹笛好笑地擺擺手,“別急著動刀動槍的,在下不過是想打個招呼。”
他暫且沒有收回手的打算,仔細探看著那張在月下看不清的面容,可就算他再怎麼看,也仍是看不清,只依稀地看見陌生人唇邊的笑意。
殞星微皺著眉,“你是誰?”看他一介文儒的模樣,怎麼也不像是個能與他交手的物件,可他卻能夠跟在他的身後不讓察覺,這就夠讓人感到納悶了。
“夜半睡不著出來散步的路人。”燕吹笛撥開被風吹得覆住面的發,賞給他一抹怪異的笑容。
只可惜殞星一點也不領情,也不相信他的鬼話。他兩眼一收,轉身就要離開這名來意不明的跟蹤客。
可是燕家兄弟卻不想這麼快就放過他,在簷上的身影在轉瞬間消失,快如閃電地來到他的面前,快得讓殞星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
“你有耳背的毛病嗎?”他大咧咧地攤開兩掌攔住去路,“不都叫你慢著了?”
“你這個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