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理,除了為母親的遭遇難受亦或者?
她只是換了一個話題,“辛先生,據我所知,她是你的後母,或者你該和你父親,和她的子女商量一下。”
徐禹抬眼看了看她,良久才冷冷清清的說,“她不想在這種時候見他們。”
“是不願意讓他們傷心嗎?”珍妮醫生有些愕然,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提醒著,“她的時候已經不多了,作為至親,我想她並不應該想要孤孤單單的離開。丈夫,子女,至少應該在這種時候守著她,陪著她走完這一路。”
“有我在。”
珍妮醫生連連搖頭,“錯了,你的理解或許不對,我的意思是,她的親生子女。我知道,你對她,就像母親一樣敬愛著,可你畢竟不是她親生的。這種時候,身為血親的子女,不該儘儘孝心,服侍在床前嗎?辛先生,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子欲養而親不待’,意思是,‘當子女想要贍養父母時,他們卻不在了’,那是一生的遺憾。你們並不該剝奪他們知情的權利。”
徐禹沉著臉色,似在思考又似不在,他的手裡又捏了一支菸,並不點燃,只是反反覆覆的在指尖。
自珍妮醫生來到這裡,她就時常看到他這個動作,又是點燃著有時又只是單純的握在手裡,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無人的角落裡。
男人的堅強和隱忍,也需要這一種寄託和短暫麻痺。
她想他並沒有煙癮,只是他在努力的壓抑自己的情緒。
珍妮醫生並不想讓自己的病人留下遺憾,但她也只能說到這裡,“辛先生,如果可以,我建議你通知她的愛人和子女。接下來的治療,是否用藥也得親屬簽字……”
徐禹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
他又何嘗不知道,可是他難道能拒絕蕊媽媽這最後的要求嗎?
他甚至不敢想象,一旦徐蕊知道後會如何痛苦。
做母親的不忍心女兒去揹負,他這做哥哥又何嘗忍心,可是,難道讓徐蕊面對母親時,已經是冰冷的軀體嗎?
徐禹無法回病房去面對蕊媽媽,消毒水的味道也令他窒息到難以忍受。
在醫院走廊的盡頭駐了足,徐禹倚在陽臺口,慢慢的點燃了煙……
手機這東西,很多時候在於徐禹看來,就是一個干擾他的存在。不管人走多遠,都會被簡簡單單一個訊號所牽引著。
而現在,徐禹卻在使用著它。
這幾天來也用它吐露著一些壓在心底的沉重……
徐蕊自然是不能說的,因為這段時間徐蕊和神起的親近,甚至連昌珉的主動聯絡徐禹都沒有洩露半個字,只說了幾句,以工作忙的藉口,選擇了結束通話。
其實在徐禹的心底裡,昌珉並不是藏不住話的人,相反昌珉會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可是徐禹並不想說。他將他看的太小,也太脆弱,在他看來,神起在日本的路本就艱難,他不願意讓昌珉分心,或許也覺得只有自己護昌珉才對,不該反過來給小小昌珉說這種沉重的事情,讓他為此擔憂。
與昌珉的相處,徐禹將自己擺在一個長者,一個哥哥的位子。
和在中的私信,一直沒有間斷。
很多時候,徐禹並不能把‘他’和‘神起的金在中’聯絡起來。
總覺得私信那頭的人,太有耐心也太細膩。
徐禹只說一句話,他就能猜到了很多,然後每日不斷的關懷和詢問,不懈的堅持著,就像信仰一樣……
‘一定又沒休息吧?!拜託你了,好好的守著媽媽不行嗎?不要全部自己扛著!就算沒有你,世界也不會塌的!’
——你看,自己什麼都沒說,他就好像猜到了似的,看上去,還有些張牙舞爪的。
徐禹掀了掀嘴角,笑容來不及現出來就消散了,他抬頭看了看天空,陰翳著的心情似乎有些鬆動。
‘陪我抽根菸吧’。
‘你在抽菸?醫院誒,也不怕被罵……好吧,我也點著了,那麼你在日本的那個地方呢?是我踮起腳,就能望得見的嗎……’
總喜歡若有若無的試探著,似乎那麼的想要站到他身邊來……
金在中啊……
徐禹吸了一口煙,薄薄淡淡的菸圈從他的唇齒間吐出來,飄過他的眉眼,很靜,很柔,平緩如水的寧靜下似乎又暗湧著抑鬱,像老舊電影中一幀不變的畫面。
他側過身,背倚著陽臺,陽光從他的側面打過來,他的臉影在半明半暗中,深邃的眼眸裡有著難以描繪的情感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