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沒有機會說?”
桑恩榆又氣又怕,卻只能望著揚長而去的車燈乾瞪眼。
漸漸地,燈光遠了,看不見了。怒氣化為黯然,桑恩榆一屁股坐在診所門前的臺階上,開始考慮著要不要進去跟那個古板又固執的老醫生打個商量,讓她借宿一宿?
“老伯。”這一次換上甜甜的笑容。
老醫生又是一副被人打擾的樣子,抬起頭來,“誰看病?”
“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是……”
“不看病你到診所來幹什麼?出去出去。”老醫生直揮手。
“我想在這裡住一晚。”她硬著頭皮說。
“好好的人,住什麼醫院?”老醫生眼一瞪,“出去出去,這裡只住有病的人。”
有道理!好人不住院。
恩榆只得又折返回來。
蔫蔫地坐在臺階上,頭枕著膝蓋,沒想到,這麼坐著,重重倦意也能排山倒海般襲來。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桑恩榆,你不能睡,千萬不能睡。”
然而,瞌睡蟲就像揮也揮不去的蒼蠅似的圍繞著她。
迷濛中,她似乎聽見“哐啷哐啷”的汽車引擎聲緩緩駛近。
“好多破車!”她嘟囔一句,轉個臉,沉沉睡著了。
“你真不知道送你去旅館的那個人是誰?”素描課才上到一半,死黨安心已經冒著被老師點名照顧的危險,把這個問題來來回回研究了十七八遍。
桑恩榆只有翻眼又翻眼。
怎麼這樣呢?安心從一開始,就抱定一副懷疑的態度,好像她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一樣。
但,天地良心,她至今還對自己早上為什麼會從A市一家旅館醒過來的離奇事件感到頭痛和不可思議。
她記得,昨天晚上,她明明沒有趕上最後一班列車,她明明還待在離A市市區幾十公里之外的一個小鎮上,她明明在一傢俬人診所門外睡著了。
她明明……
她明明記得清清楚楚,沒有腦震盪,也沒有失去記憶。
但,為何,她偏偏想不起來,自己是如何從診所門外到了市區旅館?
這一段空白,她沉在睡夢裡。
怎麼會睡得像死豬一樣?
照安心的話說,是被人拐賣了都不知道。
然而,幸運的是,她沒有被拐賣。
至少,到現在為止,她還沒發現自己有什麼損失。
“你呀……”安心壓低了聲音,卻壓不去聲音裡的揶揄,“再這麼糊塗下去,遲早有一天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
恩榆沒有接腔,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其實,當時她雖然睡得沉,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但事後想起來,卻一點都不難猜,那個人……
她應該是知道那個人的。
不會錯。
她只是想不到理由,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不是一直都覺得她很煩嗎?在夜闌人靜的時候,驅車十幾公里,護送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孩回家,這一點都不像他的風格。
他那種人,像是毫無惻隱之心的人。否則,那天,他也不會捉弄她,害她淋水感冒了。
奇怪!真奇怪。
那個傢伙的一舉一動,好像只是由著自己的性子,而沒有什麼特定的標準。讓人猜不出,想不透。
“咦?你畫的是什麼?”安心好奇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
恩榆回神,眼睛盯著畫布,雙頰卻驀地紅了起來。
真的耶!
畫布上寥寥數筆雖然唯妙唯肖地勾勒出了教室前沿那個男模特兒的身姿體形,但,那張臉——
深黑的眉目、清晰的輪廓、挺直的鼻樑,以及飛揚的眼神……
那張臉是屬於——
“他是誰?”安心皺著鼻子問,彷彿想從空氣裡嗅出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息。畫布上的這張臉跟她們的模特兒一點都不像,美術學院的學生怎麼會犯這麼低階的錯誤?
尤其是,她可以肯定,她絕對沒有見過這個人!
憑她和恩榆從小穿一條開襠褲的交情,恩榆認識的人,她很少有陌生的。就算只見過一面、兩面,她也應該會有印象。
可是,這張臉,這張英氣逼人的臉對於她來說,卻全然陌生。
到底,這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跟恩榆之間又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聯絡,竟會讓她失神若此?
“唉!隨便畫畫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