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命,是我害了她!”
“你不該那麼想。”他長嘆一聲,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的情緒無法平靜,卻又是一如往常那般一聲不響。顧十三隻好緊張地看著這個面色蒼白,呼吸急促,滿頭大汗的人。感到他的悲傷巨石般地從自己的心頭碾過,一時間胸中窒悶難當,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去休息罷,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慕容無風頹然地道。
“這是她託我給你帶回來的書。”他把那本封面上全是血的書放在書桌上。
那裡面有荷衣的血,也有他的血。
不敢再看他悲傷的樣子,他一扭頭,掀簾走出門外。
門外的人心急如焚地看著顧十三,見他出來,小聲道:“谷主他……”
“他很難過。”他只好道。
話音未落,屋內傳來嘔吐之聲。
幾個人同時衝了進去。
雲夢谷的人心驚肉跳地等待著慕容無風病情的好轉,竹梧院內卻是一片死寂。
隆冬來臨的時候,唐門忽然傳出唐淮傷重不治的訊息。那一役他也在其中,身上曾中過小傅的一刀。依照繼承人的順序,接下來輪到的應當是老八唐澄。此人一慣膽小怕事,只到總管那裡看了一頁唐門的債單,就表示願意“避而讓賢”,掌門之位改由老九唐潯接任。
唐潯任職的第二天,就去遊說七位長老,企圖放出唐潛,讓其暫復堂主之職“以觀後效”。口舌費盡,長老們方勉強同意將兩年的監禁縮短為一年,據說還是看在死去的唐隱嵩的份上。唐潯仍不罷休,死纏到底,長老會最後決定將期限減少到五個月。
一月之後,唐門派人送來了山水與表弟的棺木。
慕容無風一言不發地出現在葬禮中,由人摻扶著,獨自默默地為死者燒了一個時辰的紙錢。
他形銷骨立地坐在蒲團上,看上去無比憔悴,單薄得好像一道月光下的影子。
雖虛弱已極,他的腰依然筆直。
燒完了紙,他什麼也沒說,一聲不響地回到自己的房中。
趙謙和跟了過去,小聲地道:“唐門的人說,夫人的遺體埋在山中太深,難以找到。問……谷主是否想親臨唐門致祭?他們可以安排一切,已在那邊修了一個院子。谷主若是……若是想去看看……可以就住在那個院子裡。”
他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趙謙和嚇得不敢再提。
風痺開始頻頻發作,他卻遣開了房內所有照料他的人。
無奈,謝停雲快騎趕到江陵,將小時候一直照料他的老家人洪叔找了過來。
“你住幾天就去罷,一家子人都在江陵,來看我做什麼?”慕容無風對他道。
“少爺這樣子我老洪就算是死了也沒法子跟谷主交待。與其等死了後挨老爺的罵,不如在這裡多伺候少爺幾日……少爺若肯看著老僕的薄面多吃一碗飯,老僕也就死而無怨了。”洪叔在他床前涕淚交流,慕容無風長嘆一聲,默然無語。
接下來的兩個月他非但無法起床,簡直連動都動不了。漸漸地,他吃得越來越少,越來越勉強。
大家開始擔心他熬不熬得過這個冬季。
那一年的冬季漫長無比,雲夢谷的醫務卻如往日一般忙碌,少了慕容無風和陳策,他們不得不從外地抽調十名大夫回谷。所有人都心事重重,提心吊膽。
到了二月中旬,慕容無風已病得神志不清,生命已全靠湯藥維持。
不論清醒還是昏睡,他都目色恍惚,神情失落,沉默得好像一座墳墓。以至於洪叔每天幫他洗浴時都不敢相信這個消瘦得好像一片羽毛般的人還活著。
終於有一天,情況發生了變化。
一天夜裡,鳳嫂忽然抱著子悅闖進了他的臥室。
他睜著眼,還沒有入睡,鳳嫂驚慌地大聲嚷嚷了起來:“谷主,你好歹看看子悅……她發燒兩天了,吃了藥也不見好,方才哭鬧了半天,吳大夫出診去了,蔡大夫也找不見。”
他聽罷雙眼一瞪,竟發了瘋似地從床上掙扎著坐了起來,將燒得嘴唇乾裂的女兒抱在懷裡,吃力地抬著腫得變了形的手,忍著病痛給她紮了兩針,又拿著筆歪歪扭扭地開了一張方子。
無法把字寫小,二十來個字他竟寫了四張紙才算寫完。
“爹爹……我不要……”藥湯太苦,子悅喝得直咧嘴。
他心頭一震,將孩子緊緊摟在懷中,喃喃地道:“聽話……子悅。”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