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祺把紙杯收起來,鼓弄著,扶手忽然貼著樊如的手臂抬到椅背上。電影裡是一片沉靜,兩個人都沒想到扶手是活動的,壓著聲音表情誇張地對視著笑了。扶手雖然靠著椅背,卻突出來,隔在肩膀之間。樊如把扶手壓下去,付子祺一把拉過樊如的手臂,樊如就靠在她肩膀上。
所有動作都靜止,眼睛直直盯著電影螢幕,假裝若無其事。付子祺挺直背,學前排的剪影,兩情侶緊緊依偎。
從來沒有光明正大,就偷這造夢的黑暗一刻。
散場時商場裡燈光關了一半,只留一扇側門。天氣已經變冷,風也是冷冽的,人卻不願清醒,沉醉在電影餘韻投射在心中的私密情感裡。
“來吳都幾次,居然沒有和你到過湖邊。”
樊如意猶未盡。付子祺翻手機地圖,離湖不算遠。樊如穿得少,只一層薄薄的風衣。付子祺要把大衣脫給她,樊如不要,挽住付子祺,兩個人貼著走。街上少行人,店鋪關得差不多。轉角處三輪車支起的燒烤攤,稍有些人間煙火。兩人不做停留,直奔著湖邊去。
真到了也沒什麼,黑黢黢,遙遙得水裡飄著燈火。若不是無邊無際,和從前學校裡的湖也沒什麼兩樣。學校的湖上,春暖的白天還有時候能碰到天鵝。
“看海報以為是大片,沒想到情節這麼……文藝。”付子祺有一點點歉意。
“鏡頭挺大片的。也挺好看。”
已經是冬天,柳岸也沒有鶯。柳絲柔柔地蕩著,樊如的腰身盈盈一握。
“是不錯……太空的場景很震撼,還好是在電影院裡看的。只不過感覺有點孤獨。”
樊如輕笑。付子祺也赧然一笑。
其實最靜謐的那刻,死亡像綺麗的夢幻,迷住眼。求生是人的本能,求死是另一種本能。如果沒有樊如,付子祺恐怕也不會感覺到生命算什麼,也不會知道一呼一吸何其艱難,又讓人感到何其孤單絕望。但樊如近在手邊,還有什麼好傷感?
吳都打車比淞都難得多。等車的功夫,付子祺摟緊樊如,樊如的衣服都是冰的,打了個噴嚏。付子祺後悔自己後知後覺,執意把外套脫給樊如。樊如要把風衣換給付子祺,付子祺不肯接,硬是把自己那件羊毛呢的外套披在樊如身上。其實平時都在空調間裡,也就不會穿很多,只一件長袖襯衣,裡面是薄薄的工字背心。換成樊如從背後環住付子祺。背抵著樊如胸口,樊如把頭搭在付子祺肩膀上。被擁抱著,被緊緊貼住,心底小小的哀傷和不安就一掃而空。
長夜裡,風的味道,就像曾經在天台上給樊如打電話的時候,空氣裡是微澀的幸福。
浴缸裡,樊如趴在付子祺胸口。付子祺把手臂搭在浴缸邊沿,臉被熱氣燻得緋紅。
“我想剪短了,這個長度好尷尬。”付子祺把沾溼的頭髮撥到耳後。
“乖,再堅持一下。我喜歡你以前長髮的樣子。”
付子祺用兩隻手把頭髮貼著頭皮向後梳,“好看嗎?”
樊如在付子祺玉佩上蜻蜓點水地一吻,作為獎勵。好像玉佩是付子祺身體的一部分。付子祺感覺心口癢癢的,抱住樊如。
樊如偏過頭,語氣嚴肅起來。
“我去美國……這段時間會很忙。不要主動聯絡我,好嗎?”
付子祺愣了一刻,抱著樊如的手不再動作。直覺樊如這一晚都想要對自己說什麼。既然一直說不出,又不能留到溫存以後,想必是要緊的話。
“有……什麼事?”
“半個月吧,最多三週。”樊如坐起來,瞧著付子祺的反應,“這次去美國是接我兒子,我和聶,下月初結婚。”
付子祺木然地靠著浴缸。樊如說得那樣坦然,望著自己的目光像水一樣平靜。輕輕巧巧一句話,像刀子狠狠戳進心臟裡,疼只是一點點,卻剜出一個血洞。
“是嗎……”
喉嚨裡滾出的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要隔了那麼一會兒,疼痛才甦醒起來,胸口真實的痛感。
付子祺緊皺著眉,樊如的目光像小刀,割得自己體無完膚。猛地站起來,水星濺起來,濺到樊如臉上。
“太熱了……”付子祺說著,慌亂地邁出去,踩著地巾,用浴衣緊緊包裹身體。站起得太猛,頭腦裡忽然嗡的一聲。
究竟是什麼意思?結婚。就這麼簡簡單單嗎?還等著看自己的反應,她想要看到什麼?難道在她眼裡,這都理所當然不算什麼嗎?難道是考驗,難道要笑著說恭喜?
樊如望著付子祺的一舉一動,付子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