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那次原本王大成另有任務,不該去黃沙城的。
懷疑的陰影一旦投射,很難以外力拂去,便是以強權干涉,也只能是反效果,君珂看著雲雷軍將領們的神色,心中嘆息一聲。
這些人,果然有所不安懷疑,這是來試探她了。
“雲雷是要回家的,我答應過的事,我自然記得。”她勉強笑了笑,“還是按之前的方案,羯胡野溪嶺,我們分兵。”
雲雷將領們舒了口氣,神情釋然,卻又有點訕訕的。畢竟大家一路作戰,算有同儕情分,眼看堯國將近,正需戰力,自己卻要抽身,怎麼都覺得有點不地道。
鐵鈞冷冷走到一邊,鍾元易冷哼一聲,不屑地道,“誰稀罕你們六萬雲雷雜兵?攻打堯國,血烈軍就夠了!”
雲雷將領們臉色漲紅,半晌有人怒聲道:“不稀罕!不稀罕當初大帥迴歸冀北,還不是我們雲雷給牽扯住大燕的兵!”
“欠了你們的情分又不是沒還!一路上好武器好兵甲都先歸雲雷,有危險我們上,有好處你們先,糧食緊缺你們照樣白麵蔬菜,我們啃黑麵饅頭,天氣冷了棉衣你們先發,冀北鐵軍人人凍得發抖,在西鄂沿路打劫土匪,有錢的你們去,窮困的我們來,我們偶爾運氣好碰上富裕山匪,大帥還讓我們悄悄留下一半好處,讓給你們來撿!”鍾元易一肚子怨氣,立即反唇相譏,“誰不是人生父母養?該著你雲雷做大爺?一群沒良心的混賬王八羔子,就這麼的還疑你疑他,生怕被人佔了便宜去,要我說,分兵,可以!把棉衣脫下來!把武器留下來!”
“你!”雲雷將領們臉色紫脹,齊齊拔刀。
鏗然一聲銳響,鍾元易身後將領們齊齊上前一步,刀出半鞘,怒目而視。
“夠了!”
一聲怒喝驚破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君珂眉宇帶霜,手中長鞭啪地中一甩。
貫注真力的長鞭落下,竟然筆直如劍,罡風猛烈,氣息窒人,對面而立的兩軍將領被勁風逼得蹬蹬後退,瞬間拉開距離。
站定了低頭一看,堅硬的沙石地面,一條深溝,深可一尺。
懸空落鞭,僅憑勁氣便留下如許深痕,眾人驚得又退一步,駭然抬頭看君珂——統領什麼時候,武功又精進了?
軍伍之人,崇尚絕對武力,君珂這一手,頓時令眾人誠服,乖乖不敢做聲。
“我剛才說過的話你們都沒聽見?”君珂高踞馬上,冷然道,“雲雷的路線從來沒有更改過,大帥也從未說過要求雲雷協同作戰,相反,冀北軍原本可以走近路,更快到達堯國,但大帥擔心雲雷兄弟力量不足,穿越兩國後傷損太大,所以才讓全軍一路行到羯胡中部才分兵,這樣雲雷之後的路比較好走,但望雲雷兄弟們,萬萬不可多心!”
雲雷將領們怔了怔,有點慚愧地低下了頭。
鍾元易得意地哼一聲,剛要乘勝追擊,君珂已經轉向了他,“老帥掌握聯軍最大力量,一向知道大帥的意旨,今天怎麼也對兄弟們說出這種話來?雲雷不是冀北嫡系,卻一直護持了冀北軍,這份情分,優先糧食衣甲分所應當!雲雷迴歸,更是天經地義的事,這也是你責難的理由?”
鍾元易被說得老臉發紫,哼哼兩聲沒敢回話,君珂神色一緩,長吁一聲道:“諸位將軍,我剛才話重了些,可是羯胡未過,大敵當前,實在不是爭執內訌的時辰,君珂才能淺薄,率領一軍,已經戰戰兢兢,唯恐辜負納蘭期望……”她眼圈一紅,聲音微有些哽咽,隨即咬牙忍住,在馬上微微欠身,“大家一路沙場,都是生死換命的交情,萬不可因為一些捕風捉影無根無據的流言,便傷了兄弟情分,斷了你我前進路途,君珂在此,請求諸位,戰事為重,大局為重!”
夕陽西下,荒草瑟瑟,馬上少女神情悽切,微微彎下的身子單薄如紙,眾人都心中一痛,想起這些時日,這年僅十九歲的少女,殫精竭慮,日夜操勞,咬牙忍住失去伴侶的焚心痛苦,率領大軍輾轉作戰,日漸清瘦如上弦月,鬢邊甚至有時隱隱可見白髮。
人心都是肉長的,此情此境,人人都有些鼻酸,更覺慚愧,鍾元易當先就躬下身去,“是末將魯莽,不該譏嘲兄弟,統領放心,今日之事,今後再不會有!”
“今後再不會有!”雲雷將領齊齊低喝。
君珂直起腰,感激地點點頭,眼神裡一抹疲憊。
一直冷眼旁觀的鐵鈞扭過頭去,神情裡一絲讚賞和佩服——這姑娘厲害!
剛柔並濟,連打帶撫,甚至最後利用了女性的柔弱特質,硬生生將一場危機消弭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