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雲雷按兵不動,大慶和大燕,便可以藉著開啟的西鄂的缺口,合力揮兵堯國東境,直指堯國國都,逼納蘭述不得不揮兵自救。如此,不僅可以解大慶目前的危機,還可以助大燕奪取西鄂,盤踞在堯國東南方,使堯國不敢輕易南下。
所以君珂此時至關重要,是三國之戰裡,真正能夠決定局勢走向的定鼎人物。
“陛下願意此刻以我為敵嗎?”沈夢沉笑吟吟,“不如把精力都留給咱們的皇后陛下吧,”他意味深長地瞄一眼君珂,又瞄一眼納蘭君讓,“也算在下送給陛下的一份薄禮,唉,三年了啊……”
納蘭君讓臉上似有紅影掠過,轉瞬恢復如常,漠然道:“陛下既然如此好心,朕卻之不恭,不過這裡是我大燕皇宮,陛下所立是我大燕國土,如果陛下不想被一通亂箭射殺,還是安分些的好。”
君珂靠著多寶架,聽著兩個男人自說自話,已經開始盤算擄獲她之後的利益分配,又好氣又好笑,同時還有種淡淡蒼涼——無論如何恩怨糾纏,無論如何情意綿長,終究要被這天下之勢,逼到如今白刃相向,生死相脅的地步。
政治,從來就是最無情的利刃,剖開這人心血肉肌理。
如此,也好。
“兩位自說自話說完了嗎?”不待沈夢沉接話,她忽然開口,似笑非笑,“是將我綁上城頭,還是懸城門,決定了嗎?”
納蘭君讓面色一白,盯著她正要說話,忽然一個衛士匆匆而來,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納蘭君讓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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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韋芷被晉東王夫婦扶出去的時候。
她曾在晉東王妃懷中,回看了殿內一眼。
那一眼,再無殿內的恭順溫柔,憎恨、絕望、淒涼、無奈……複雜迷離,一眼便埋葬了少女皇后曾經所有的旖旎夢想。
隨即她一邊讓還沒走的王太醫趕緊過來給她處理傷口,一邊咬牙低低道:“退出鳳藻宮,去外廷,去太醫院……”
斷臂劇痛,常人難以忍耐,何況嬌貴的皇后,然而此刻韋皇后卻似處於一種極度的悲慟和緊張之中,導致連**的疼痛都忘記,滿頭大汗滾滾而落,眼底和額角都泛出不正常的赤紅的光。
晉東王夫婦嚇了一跳,皇帝的命令是讓皇后在偏殿趕緊治傷,她卻要離開,這可怎麼辦?
“快走,快走……”韋芷緊緊抓著晉東王妃的手臂,指甲深深陷進了她臂中,“這是……這是懿旨!”
她指上尖利的護甲戳進王妃手臂,王妃痛得渾身一哆嗦,回望晉東王,眼神驚恐。
“皇后……您治傷要緊,怎能再親自奔波去外廷……”晉東王無奈,只得親自上前相勸。
韋芷慘笑一聲,“我留在這裡,我留在這裡等死麼?我強顏歡笑,虛以委蛇,才麻痺了他,得逃出內殿,此刻不趁機會趕緊離開,當真要等著被誅滅九族麼?”
晉東王皺皺眉,直覺皇后怕是氣得失心瘋,又重傷之下神智不清,就他剛才一直旁觀的看法,陛下對皇后只有歉疚之心,何來逼迫之意?再說現今局勢,韋家何等重要,陛下此時籠絡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動韋家?
然而不待他勸說,韋芷那染血的尖利護甲,已經擱上了晉東王妃的咽喉,“快走……不走我就殺了她!”
晉東王嚇了一跳,眼看皇后手臂顫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尖利的護甲在王妃咽喉上滑來滑去,看得人膽戰心驚。想起她一個十七歲的天之嬌女,今日屢遭大變,只怕早已失心瘋,哪裡還能以常情度之,硬扛到底可不要因此送了性命。趕緊道:“是,是,微臣立即護送您去外廷……”
晉東王夫婦被迫送皇后出殿時,燕京城郊一座幽靜的禪院裡,梵因坐在紙門前,攤開潔白的手掌,一隻雪羽朱冠的小鳥,在他掌心不急不慢啄食著幾粒草籽。
梵因這小院是他閉關之所,少有人來,此刻卻有一名面容高古的僧人,趺坐於他對面。
“昧覺十年前出關,浙東與聖僧一會,當時便覺十年之內,聖僧必能得蹈大境。不想今日一見,反而……”靜室檀香嫋嫋,老僧的語聲悠遠沉緩也如香氣迤邐,微微帶幾分不解和責備,“不動佛心,不染塵垢,敢問聖僧,真佛何處?”
梵因似乎微微沉默,半晌答:“言下無相,不在別處。”
老僧沉默,額間深深皺紋都似承載了紅塵流年,證大道無邊,半晌,微微搖頭。忽道:“當初你我推算,您算世有無邊劫,我算您有人間劫,您為此行遍天下,佈施紅塵,如今劫數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