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給你一個選擇,或者和你妻子在一起最後三年,或者可以相伴很久,但前提要你冒生死危險,你選哪種?”
“三年。”
“嗯?”納蘭述詫異地轉頭,沒想到不怕死的張半半,居然會給出這答案。
“我那口子還沒兒子。倒是您賜我的妾懷孕了。”張半半表情無奈,“妾是貴妾,又身懷有孕,還性子潑辣,我要萬一死了,我那老婆哪裡是她對手?我寧可和她在一起最後三年,好歹留個香火,以後她也就能過得安生。”
“過得安生……”納蘭述喃喃重複了一遍。
“主子您怎麼忽然問這個?”張半半大大咧咧地問,“那假如是您呢?”
納蘭述久久不答,張半半疑惑地轉頭看他,年輕帝王的臉沉在暗影裡,靜靜注視著前方花園裡抱頭的女子,看不清表情。
忽然臉上一涼,一點溼潤徹入肌骨,張半半茫然抬起頭,看見深灰的穹窿裡,一些雪白的六角碎片,旋轉著落下來。
聽見納蘭述輕輕道:“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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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又下雪了!”君珂興匆匆地奔進納蘭述寢殿,“這場雪好大,斷斷續續好幾天,剛才太監們把雪都踏實了,要做雪雕,走,咱們去看看……咦,你這是什麼打扮?”
納蘭述一身利落,披著雀羽大氅,正在穿油靴,順手扔給君珂一雙,“踏雪出遊打扮。”
君珂怔怔接在手裡,還沒反應過來,頭頂一黑,同樣式樣的雀羽氅已經罩了下來,納蘭述手臂一抖,撫平她肩上褶皺,順手給她束好繫帶,君珂低頭看著他修長的手指一繞,便是一個和他一樣的利落的結。
“小傻瓜,發什麼愣呢。”納蘭述看著她怔怔的表情,忍不住笑起來,摸了摸她的頭,“今年的第一場雪,咱們不要在這皇城四方院子裡看,出門去,你來堯國這麼久,卻連京城雲臺四大景都沒見過,翠池瀲灩、蒼闌簇雪、玉山夕照、南潭雙塔。今天帶你玩個夠。”
“可是我們還要上朝……”
“罷朝!”
“可是我們還有很多工作。”
“曠工。”
“可是皇城不可一日無主。”
“有本事就造反。早上造了晚上我奪回來。”
“可是你……”
“沒有可是。”納蘭述牽著她向外走。
車馬竟然已經備好,張半半趕車,韓巧跟隨,還有輛車坐著柳杏林戚真思,看他們出來打了個招呼,君珂看見這幾人都在,這才放下了心。
車馬一路出皇城,打的是御食監採買的招牌,沒有驚動任何人,出了皇城又換輛馬車,這回更普通,扔人堆裡分不出來。
君珂最近早已厭了出入浩浩蕩蕩車馬扈從的皇后儀仗,難得微服出行,頓覺渾身鬆快,想著納蘭述手術在即,出去散散也好,離了壓抑的皇宮,情境和心情都會自在些,正好趁此機會把這事婉轉地和他說了。
她心中盤算如何開口,怎樣的措辭最合適,怎樣的語氣最妥當,在心裡一遍遍打著腹稿,簾子掀在那裡,卻根本沒有注意四周的景色。
她沒注意到,納蘭述一直斜靠在她身邊,靜靜望著她的側臉,看她心神不屬模樣,眼神裡淡淡疼惜。
車子在城門前排隊出城,兩人都有點心不在焉,沒注意到幾騎麻衣高冠的老者,一邊說話一邊從城門邊進來。
“……你說龍藤草性激發,用在丹方里最合適不過,可為什麼最後制丹的效果卻是收斂的呢?”
“傳經長老,這問題你一路已經問了無數次了。”
“呵呵……是啊,總忍不住要問,這丹方拿在手裡三年了,總制不出丹來,三年了,咱們吃不下睡不好,這日子可沒少受罪。”
“要不然何必一聽說柳先生來了,咱們幾把老骨頭就千里迢迢趕來?”老者砸咂嘴,“這回一定要當面請教。”
“估計柳先生現在在宮中,回頭請陛下賜見。”
……
幾人低聲談論著走遠,有點古怪的高帽子在人群中矗立,四面的人都很熟悉這種裝束,恭敬地讓開。
坐著納蘭述和君珂的那輛馬車內,一個在沉思怎麼開口,一個別有心事,都沒發覺……
所謂勝堯城四大名勝都在郊外,雲臺山四景,從上山的路開始,晏希韓巧等人都離得遠遠的,柳杏林更是一步一低頭,不像遊山倒像採藥。
雲臺山不算高,勝在秀麗峭拔,奇峰多景,翠池是山腳下一方湖水,以水質清美如翠玉而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