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看她,終於沒有繼續向前奔,君珂一個翻身落下,四面一望,呆了呆。
荒煙蔓草,孤墳斷碑,野狐社鼠,鬼氣森森。
這裡竟然是一處亂葬崗。
納蘭述看看四周,臉色也有點改變,君珂看著那殘墳,心中忽然有觸動。
“納蘭述!”她突然竄了出去,竄到一處殘碑前,大喝,“你孃的墳墓在此!你不覺得,你該和她說什麼嗎!”
納蘭述震了一震,眼神茫然轉到君珂身後,被那半截斷碑驚得渾身一軟,噗通一聲跪下來。
“納蘭述,你娘臨終要你,為她和你父親合葬,並且陵寢不得低於王侯建制!”君珂氣勢洶洶,“你怎麼做的?你讓她孤墳零落,無人憑弔?”
“娘……”納蘭述痛苦地趴在潮溼冰冷的黑土地上,“我的錯,我的錯……”
君珂看著他的臉,磨礪在粗糙的沙石上,瞬間起了細細血絲,下意識伸手要將他拉起來,然而瞬間戚真思的警告就飄過腦海,她猛地閉上眼睛。
“納蘭述,把你的錯,在你娘墳前,說出來!”
“我不該!”
霍然一聲暴吼,出自納蘭述口中。
“我不該不理解孃的苦心,貿然離家出走!”
“我不該沒有堅持要將堯羽衛趕回來,任他們跟在我身邊!”
“我不該在發現線索時只是派屬下查探,沒有親身去堯國!”
“我不該明知沈夢沉不懷好意,卻只在燕京警惕他,沒有把他和冀北聯想起來!”
“我不該明知納蘭遷狼子野心不能留,卻顧忌兄弟人倫不肯下手,只是去信泛泛提醒!”
“我不該因為討厭王權傾軋,不願兄弟鬩牆,就逃避王府責任,將黑螭軍讓給納蘭遷!”
“我不該……”他顫了顫,一氣呵成的自責,到此處也卡了卡,君珂眼睛發紅,死死盯著他,心知這是最關鍵的一句,也是納蘭述心中最痛最自責卻又最難以啟齒的一句,這句說出來,才真正叫一瀉千里。
她的心砰砰跳起來——她已經預感到,這會是怎樣的一句了。
“我不該——”納蘭述掙扎了半天,終於吼了出來,聲音淒厲如哭,“沉迷私情,私心執念,耽擱燕京,遺恨終生!”
這一句泣血吼出,他臉色一白,一口紫黑淤血噴了出來。
君珂晃了一晃,靠在身後的斷碑上,一瞬間連身子都軟了下來。
他終於說出來了。
沈夢沉的攻心之計,還是留下了深刻的刀痕,外表無所傷損,內裡早已嶙峋分裂。
在他內心深處,最最追悔,還是他憤而離家出走,帶走了堯羽衛,之後逗留燕京,失去了查獲線索挽回一切的最後機會。
而這,是因為他對她的執著追逐導致的。
如果不因為她爭吵乃至出走,他在府內,納蘭遷必然沒有機會。
如果堯羽衛和他一直在冀北,未必不能發現堯國異動,畢竟冀北離堯國更近。
如果成王妃離開冀北帶走的是堯羽衛,也許一切結局就會不同。
君珂閉上眼,眼淚滾滾落下來,這是納蘭述的痛,這何嘗不是她的痛?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這其中因果,她又怎會拋棄雲雷,也要誓死跟隨堯羽?
這是她的罪,雖然錯不在他也不在她,但天意如此,將巍巍重擔,沉沉罪孽,砸向了他和她。
納蘭述死死扣緊地面,向那所謂“墓碑”爬了過去。
君珂突然撲了過來,一頭撞進他的懷裡。
“你沒錯!”
她緊緊抓住納蘭述肩膀,跪在他身前,盯住他的眼睛。
“你沒錯!你恩怨分明,君珂救了你卻落入敵人之手,你去找她,你沒錯!”
“你數次驅趕堯羽衛,但他們得了王妃命令,必須死守在你身邊,這是王妃的意願,無人能違背,你沒錯!”
“你發現線索其實很早,派堯羽衛去查探也是正常,問題出在你的敵手是兩個國家,就算你自己去堯國,以你身份,怎麼能自己去堯國?那才會牽累成王府,你根本不能去,你沒錯!”
“沈夢沉人在燕京,手段層出不窮,你要警惕皇族,要觀察冀北堯國,還要提防他,你已經做到最好,你沒錯!”
“你重視親人親情,就算你回了冀北,有王爺阻攔,你也不可能下手殺了被軟禁的納蘭遷,你沒錯!”
“你從沒有真正逃避王府責任,你逃避的只是兄弟間的權欲爭奪,黑螭軍並不是冀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