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砸在前面的鐵門上。
泥沙砸上鐵門,發出刷啦啦的聲響,和樹葉拍風嘩啦啦之聲呼應,像一對夜的惡鬼,在搭肩對這冷酷世事譏笑。
他維持著那仰頭的姿勢,艱難地等著,最終眼底的希望之光,被絕望之色淹沒。
驀然氣息一洩,他栽落在地,用最後的力氣,捶地痛哭。
“主……子……呀……”
血跡斑斑的拳頭捶在沙地上,整座山谷迴盪著男子淒涼絕望的嚎哭,那是一個人一生最後的希望破滅時,是一個人眼見白骨將成山,血肉將成渠,蒼天將傾,末路終現時,發出的悲憤而不可挽回的哀聲。
“主……子……呀……”
他淚流盡,泛淡淡血紅,他忽然想起什麼,努力翻自己衣襟,抖抖嗦嗦撕下一片,試圖留下至關重要的資訊,然而當他真的蘸著鮮血想要下筆的時候,他突然愣住了。
他識字不多。
這是他的軟肋,同伴人人識字,他不愛,怎麼學都不愛,老大為此罵過他多少次,他嘿嘿笑,摸摸頭,還是不肯學。
他能看懂簡單的信報,但是要想自己寫,自己組織語句去描述那麼複雜的一件事情,他寫不來。
此時心底才湧起巨大的懊悔,然而懊悔,從來都只有逢上絕路才知。
他張著嘴,僵硬著手臂,布片從指縫中飄落,他的眼淚,滾滾落下來。
啪嗒一聲,一個小小的圓潤的東西,從布片縫隙裡掉落,在夜色裡,閃著雪白柔和的光,像一朵雪花,盈盈著。
他一低眼,看見那東西,絕望悽慘的神情裡,竟突然露出微微的笑意。
慘淡的、希冀的、夢幻的、卻又永不可觸及的。笑容。
他顫抖地伸著手指,抓向那東西,卻又怕自己一身的血汙弄髒了那潔白,小心地用布片裹住了,才緊緊地抓在了手心。
他一抓住那東西,便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臉慢慢伏靠在冰冷的地面上,身體微微一縮,一個精疲力盡,永久休息的姿勢。
隨即便不動了。
夜風悠悠地飛過來,捲了衣袂和靈魂去,不知道誰最後的氣息,在黑暗裡不甘地蹈舞,反反覆覆說那一聲: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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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老谷口那裡好像有聲音。”不一會兒,兩個士兵,出現在谷口附近。
這是麓峰大營安排的守夜士兵,負責夜間值戍巡守,本來不必巡邏到這裡,因為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嚎哭,才過來看一看。
“咦。這裡有個死人。”一個士兵走了幾步被地下的屍體一絆,驚得往後一退。
“外面的流民吧。”另一個士兵端詳著這人破爛的衣服和消瘦的身體,“瞧這可憐的。”
“給葬了吧。”
“還是先向統領報告一下,看她什麼說法。”
兩個士兵算是忠於職守,沒有動屍體,先回了大營求見君珂,因為心中先認定了是流民屍體,兩人對上峰也是這麼說的,帶班的校尉聽了,也就打消了上報的念頭。
“統領一晚出去了,我看她離開的,到現在還沒回來。”校尉說,“流民死在山口這點小事,就不要勞師動眾地找統領回來了,明兒我找機會回報下,你們現在回去把人給埋了就是。”
兩個士兵只好又回來,挖坑把人給埋了,抱起屍體的時候,手指縫裡突然滾出個布包,裡面滑出一塊雪花般晶瑩的石頭,還配了個精緻的鏈子。
“看起來像是好東西。”一個士兵停了手。
“誰家沒個傳家寶貝,陪他葬了吧。發死人財這種事,做了傷陰騭。”
“嗯。”
泥沙揚起,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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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沒過多長時間君珂也就回來了,但是那說要回報的校尉去巡崗了,第二天他又將事情給忘了,等到想起來,又覺得隔了這麼多天,再為這點不相干的事情巴巴地去回報,似乎很沒必要,也就丟下了。
君珂和納蘭述戚真思,當然不知道這夜曾經有人山口嚎哭,曾經有人不甘死去,更不知道這一錯失,代表的是怎樣的後果。他們按部就班地生活,等待著堯國和冀北的訊息,訓練著君珂的新軍。
很快下了第一場雪,訓練要被擱置,君珂無意中路過原先那個山口,發現那山谷因為地形特別,地氣比較溫暖,沒有積雪,便將隊伍拉回去訓練。
高牆拆了,君珂命人在谷外栽樁子,給騎兵練習狹窄地形如何建制不亂衝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