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還不明所以,納蘭述已經懊惱地一拍頭,很不文雅地罵了一句:“天殺的!”
他怎麼忘記了,今天是四月初六,燕朝“送春節”,這一日城中老少,都會聚集城中各處河邊,在河水中放去各種紙紮的物件,有放金稻穗的,是祈求金秋豐收,有放紙秤藥包的,是祈求疾病順水流去,家人康健,更多的是少女,香絹扎船,滿載鮮花,借春光之美,求姻緣之諧。
難怪這滿河的花!
納蘭述苦笑,本想不動聲色逃出,不惜引水倒灌,不想這回動靜更大!
這下眾目睽睽之下,要逃要走,哪裡還能掩得住訊息?
這幾人發怔,岸上卻已經從一開始的震驚中反應過來,轟然一聲炸開——百姓在河邊已久,河水一直平靜,無人下水,此刻好端端冒出幾個少年男女,豈不是河神顯靈?最前面的一批百姓,已經急忙跪下,連連禱祝。
君珂腳踩岸邊一塊石頭,扶著紅硯,一時完全搞不清狀況,納蘭述回頭仔細盯了她一眼,輕輕笑道:“你看起來倒真像個水神娘娘。”
“啊?”
這個時辰還說這幹啥,趕緊走人啊,君珂發愁地盯著黑壓壓的人頭,尋思著從人頭之上借過人家會不會有意見。
忽然身邊少年牽住了她的手,一股暖流湧入,她覺得身子輕了輕,竟然在水中漂浮起來。
隨即聽見他道:“鄉親父老們。”
他語氣忽轉莊嚴端肅,用內力遠遠送出去,岸邊近萬人,不管遠近都聽得清楚,這下更是駭異,當真以為神人顯靈,後面的百姓也呼啦一聲跪了下來。
納蘭述莊嚴地頭頂日光,神情肅穆,長聲道:“本君今日原本在河底水晶洞府,與夫人品茗清談,忽聞岸上求禱聲動,掐指一算,今日送春之人中,必有與我夫妻有緣之人,特此攜娘娘、神女,及仙犬前來相會,本君承本地父老香火,一直未有報答,如今既然有緣相見,今日在場人等,便各許爾等一個願望。”
納蘭神棍衣衫飄飄,手挽他家水淋淋的“娘娘”,身後有“神女”紅硯,身前有“仙犬”么雞。
著實是配備齊全神仙一家組。
君珂忍不住要笑,納蘭述一捏她掌心,微傾身在她耳側低聲道:“別笑,一笑就不娘娘了。”
君珂拼命咬牙忍住,將不能完好控制表情的紅硯拽到身後。
納蘭水神一番許諾,立即有人大呼:“水神老爺顯靈啦!快來求禱啊!”
“水神老爺水神娘娘千秋!賜我趙大幾畝薄田吧,可憐我家三輩子都是佃戶,沒吃過自家土裡種的糧啊!”
這聲一出,先是靜了一靜,隨即炸鍋一般轟然而起。
“水神老爺,看在我年年河水送春份上,賜我一個聚寶盆吧,要出黃金的那種,不要白銀!”
“賜我一棟房屋吧,不要劉大戶七進院子,三進就給您燒香啦!”
“水神老爺保佑我家藥號生意興隆,來場瘟疫也沒關係……哎喲!”
“賜我一個老婆吧!可憐我光棍二十八年啦!”
“是啊!給個老婆吧!”
“醜點沒關係,好用就成啊……”
原本求告還五花八門,一聲“要老婆”,觸動大燕男兒無數愁腸,頓時一條聲的只求“老婆。”
君珂唏噓,“燕人悲催啊……”
“好說,好說。”納蘭水神神情慈祥,雍容抬手,“都成,都成!”
“水神爺爺萬歲!”
群情歡騰,納蘭述神情超脫,仰首望天,唏噓道:“不過諸位願望實在太多,本君不過區區一水神,但盡綿力而已,只是此一來,天庭只怕要怪本君擅現仙家金身,輕許重諾,擾亂天人之隔,天帝震怒,敕旨一下,本君自身難保,如何還能為各位奔走……唉……”
百姓抬起頭,呆呆看著這位年輕的“水神。”一時不知他文縐縐地要表達什麼意思。
納蘭述心裡暗暗發急,他水上跳大神,不過是為了堵住這萬人之口,但此刻“仙風道骨普濟眾生”,如何開口說“你們就說沒看見過我們就成了”?
忽聽身邊君珂,款款地開了口。
“父老們。”她立於水中,一開始的茫然無措早已退去,如今看來安詳和雅,當真有幾分“娘娘”氣派。
“妾身……”她頓了頓,臉上掠過一絲扭曲的表情,“……夫君……”她又頓了頓。
納蘭述心情很好地捏捏她手指。
兩個很不適應的詞說完之後,君珂就熟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