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潤出來,君珂不停地給他拭著汗,有心叫他歇一歇,卻又知道這個想法不切實際,人家開膛破肚等著呢。
柳杏林此時渾身都在顫抖,裡衣早已溼透,涼涼地貼在身上,抬起手臂都似覺得力壓千鈞,身體虛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以往那些“經驗”,到了此刻才知道實在薄弱,剖開屍體和活人完全是兩回事,那些鮮活的經脈、細微的血管、薄薄的韌膜,稍有不慎便會在那薄亮的刀下破裂,激射鮮血,帶走一個人的全部生機,而剖開活人所帶來的巨大心理壓力,也巍巍如山,壓得他呼吸困難。
“你怕什麼呢?”有人忽然低低在他耳邊說,“你撒過謊、摸過蛇、破過家門、罵過你爺,別人一輩子都未必敢幹的事,你幾天之內就幹完了,你還含糊誰?”
柳杏林顫了顫。
忽然出了一身大汗,徹骨虛弱,卻舒爽透徹。
真的,和她在一起,什麼可怕的事都做過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件。
何況她那麼神奇——她看得見肌膚後的內傷,看得見粗大血管底隱藏的最細小的血管,看得見某處層層疊疊內臟後細微的出血,有了她就是有了一雙天神之眼,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還怕什麼呢。
柳杏林直起腰,把額頭蹭在君珂手中白布上擦擦汗,加快了動作,四面血腥氣濃郁,麻藥獨有的麻香淡淡氤氳,遠處月光自窗欞後緩緩流過,從白色漸漸渲染成淡金色——天亮了。
天光照上暈倒的護衛的眼睫,他昏倒後被同伴拖了出來,只來得及說一句“開膛治傷——”,想到那一幕就又暈了,此刻坐起,看看四面同伴死灰般的臉色,突然驚呼一聲“主子!”發瘋般地奔了進去。
門哐噹一聲被衝開,他頓住腳步。
廟內很熱,那年輕男子靠著牆壁喘息,臉色灰敗,那肥臉女子細心地抹他額頭的汗,旁邊,安安穩穩睡著他的主子,雖然臉色還是重傷之後的淡金,但那層淡淡的死氣已經消去,此刻呼吸平穩,睡得正香。
地面很乾淨,沒有血,沒有閃著寒光的刀,沒有麻藥的特殊氣味,沒有那可怕的紅黃綠紫蠕動的一堆。
彷彿昨晚一切不過是個噩夢。
君珂轉過頭來,有點不滿對方的冒失,摸了摸柳杏林盡溼的衣裳,毫不客氣吩咐那男子,“麻煩找套乾淨衣服來。”
“砰。”
這麼特別的回答驚得君珂一呆,一抬頭對方已經跪在她面前。
“姑娘!你救了主子的命,救了我兄弟十八人的命!”
男子昨日的凌厲已經不見,換了滿臉感激,還要磕頭,君珂一攔,“行了,你們主子運氣好而已。”
確實,這男人體質之強她平生僅見,換成別人未必熬得過,君珂決定把“打不死的小強”這個封號轉贈給他,並請他一定不要推辭。
辛苦一夜,此刻只想鬆鬆筋骨,君珂艱難地爬起身,又扶起一夜憔悴許多的柳杏林,道:“出去呼吸口新鮮空氣。”
兩人相扶著走出廟門,曠野的風一吹,透心的涼也透心的爽,忍不住相視一笑。
重擔卸去,各自在各自的笑容裡看見海闊天空。
“神醫!”
驀然一聲巨大的呼喊驚破了兩人的陶醉,君珂眼光往下一溜,這才發現廟所在的崗子下,不知何時竟然聚集了大量的百姓,此時齊齊用驚歎敬慕嚮往的目光看著他們,大喊:“神醫!”
君珂愕然,身後,有個護衛解釋:“昨天梵因大師指示,好多百姓聽見,覺得好奇就跟了來,想看看神醫怎麼妙手救人,昨晚我們老大沖出來,冒了句開膛治傷就暈了,大家更好奇,一夜沒睡在崗子下等著……”
“神醫!”大批百姓奔上崗子,滿地裡舉著手的海洋,“求您大發慈悲,解救我家老爺子的痼疾……定有重禮相送……”
“求你治治我娘子……”
“求您……”
君珂立在崗上,眯著眼睛,看著底下興奮的人群,半晌,笑了。
“杏林。”她悠悠地,帶點小得意小狡猾的神態,道,“我以為我們的誓言要實現還得有好一陣子,如今看來,其實也沒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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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湖城來了神醫。
定湖城來了一男一女兩個神醫。
定湖城來了架子很大的一男一女兩個神醫。
架子為什麼很大?
首先,一天只看兩個人,上午一個,下午一個,晚上休息,每五天還休息兩天,那位女神醫說的,這叫什麼……週末